“母亲”的读音仍然有些生硬。
“母、母亲……”艾德文声若蚊讷,头垂得很低,“欢迎回家。”
她眼都不抬:“是吗?”
埃莉诺面色沉寂:“我不会笨拙到苛求这类事。”
埃莉诺的目光追着乌黑的鸦翼远去,不由想起了飞过贤者塔中那跟着惊飞鸟群从册页中落下的那缕玄色卷发。不过半年风景,那缕头发的仆人在她内心已经面孔恍惚。她沉默回身,往马车方向走去。
车队穿越梅兹郊野的丘陵,拉得严严实实的毛车帘中漏进一丝光,照得黑发男人的眼睛如余烬中透出的两点红。
埃莉诺早裹上了厚厚的毛大氅,扶着乔治的部下车,还是被劈面扑来的冷风吹得一阵咳嗽。
车中布下告终界,黑发男人放声大笑:“我敬爱的埃莉诺,你不会忘了吧?恶魔的真名是个必须死守的奥妙。”
“您或许应当考虑再换一批仆人了。”
她看着他,最后只是浅笑:“只要看着你,我就从未曾健忘这一点,也毫不会。”
极寒的北洛林已经断续下了半个月的雪,纤巧的枯枝被寒冰包裹,耸峙在山道两旁,车队所到之处便是一阵阵冰落的轻响。这是一年中白天最短的日子,残阳早坠,云海已然升腾起来。橙红光影穿过迷雾,在山脊线上时隐时现,走在火线清理门路的农奴也时而置身暗影中,半晌后再次身浴重光。
埃莉诺垂眸没答话。
四目相对,她窘了斯须,随即安然啄了对方一口:“晨安。又在装睡?”
小艾德文身材一僵。埃莉诺看在眼里,便挥挥手:“这些事明日再谈,先用晚餐。”
埃莉诺闻言一笑:“我不成能将艾德文留下的人除洁净。就让他们说吧。”她登上一级石门路,声音低下去:“如果小艾德文真的来问我,我一定晓得如何对付。”
“那我就尽量快些。”他顿了顿,低声问,“这里酸不酸?”
“请交给我就好。”
“在那之前,您得先好好睡一觉。”
埃莉诺向来不善于应对孩子,只俯身摸摸男孩的头,温言问:“如何那么瘦?有没有好好用饭?”
艾德文沉默半晌,点点头,重视力却被乔治腰间的佩剑吸引:“这就是骑士剑吗?”
埃莉诺与他无言对视半晌:“晚安,乔治爵士。”
“抱愧。”乔治诚心肠报歉。
乔治感喟,转而柔声说:“埃莉诺,我很欢畅。”
等火线仆人确认山路安然、一行人超出主城吊桥时,浮在雾海中的太阳已然沉到了山坳后。埃莉诺快步穿过沐浴在蓝紫色余光当中的中庭,昂首看向石门楣上蒙尘的卢克索家徽,毫无征象地笑了笑。
“忍不住?”
埃莉诺不由也展露笑意:“那就好。”
“把握了恶魔的真名,便获得了奴役魔物的力量。”埃莉诺漫不经心肠一撩头发,“我并不想刺探你的身份,但假定你确切完成了我的心愿、将我吞噬,那以后……你要如何做?”
她摇点头,极目远眺。来时走的那条山路是干净红色中独一的一线黑,山下的村落也只要依托生火的烟气勉强能辩白地点。
乔治在阶下抬眸而笑:“为了您,这不算甚么。”
饭后埃莉诺当即被文官们缠住,她向乔治望去。
“我不敢……”
男孩跳下椅子,裹紧了毛大氅,踌躇斯须还是将手交给骑士。他乖顺地低头走了一会儿才问:“你是……母亲的骑士?”
埃莉诺没有如平常一样决然回绝:“成为魔女,我又要支出甚么代价?”
“那么……你会杀死我吗?”男孩怯生生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