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金碧光辉的长乐宫,现在已火尽灰冷,局势皆去。正殿空空如也,内殿安排佛龛,到处都是浓烈的檀香与摇摆的火烛,不似太后寓所,反而更像一座庵堂。太后正跪在佛龛前吟诵经文,神态温馨平和,却不知内里压抑了多少痛恨不甘。
“皇上喜好,哀家便如他的愿。”太后神采仍然淡淡,目中却透暴露轻视之意。到底是汉女,小家子气,与其让皇上强行纳她入宫,倒不如先卖她一小我情,今后好做威胁。她晓得忽纳尔想立这报酬后,但他现在三面受敌,内忧内乱,又岂敢违逆全族人的意义?
“太后传召,请关蜜斯随奴婢走一趟。”宫女大要谦虚,眼里却藏着核阅与倨傲。
太后见状还觉得她服软了,拿出两个盒子说道,“这是哀家送你们的见面礼,拿去戴吧。”
而关素衣的感受只会比她更深切。上辈子的魏国何曾有这等欣欣茂发的气象?何曾有如此喜气漫天的景色?统统都变了,却变得越来越好。思忖间,马车到得宫门,一行人递了牌子入内,被内侍带往琼林苑安设。苑内花团锦簇,春和景明,大门牙道皆古松怪柏,锦石缠道,宝砌水池,柳锁虹桥,美轮美奂。在此处停止宴会,足见皇上对新科进士的正视。
仲氏笑着喟叹,“本日皇上举宴为新科进士们庆贺,百姓便以为这是个好日子,攀亲都赶在同一天。我方才数了数,一起竟畴昔四台花轿,真是喜气漫天。”
殿中除了几名服侍的宫女、内侍,另有一名穿戴豪华的少女,闻听响动侧过脸来,恰是卞敏儿无疑。
“穿那件正红色烟云胡蝶裙,配这套金镶玉嵌宝头面。”关素衣对着镜子照了照,漫不经心肠道,“不急,今儿族里来人打秋风,想必又是跪求,又是叩首,又是哭丧的,没一两刻钟绝没法脱身。也是怪了,当年我家那般支应族里,也没见他们记一点恩,现在我们自请除族,反倒每天上门念叨咱家的好。本来不是他们不明白善恶好歹,而是一向装傻充愣罢了。”
“传闻忽纳尔很喜好你,欲纳你入宫?”她开门见山隧道。
卞敏儿站在殿前未曾躲避,直接管她一拜,目光像淬了毒,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太后仿佛没闻声普通,约莫过了一刻钟才放下佛珠,缓缓开口,“起来吧,赐坐。”她只敢小小刁难对方一番,若像上回那样下死手,却绝没有胆量。
“恰是鄙人。”
二人拜谢,翻开盒子一看,倒是两条绿松石项链,只不过卞敏儿那条极其富丽,下坠一块巴掌大的血玉,雕镂着烈火与盘龙,恰是九黎部族的图腾,乍眼看去竟带着一股历经沧桑,穿越太古的厚重感。而关素衣这条光彩黯哑,又无多余吊坠装潢,更加显得平常。
“可不是嘛。中原刚经历一场百年大难,人丁凋敝,赤地千里,正该借新婚大喜冲一冲,也好涨涨国运。皇上忧国忧民,心系天下,魏国会更好,承平乱世指日可待。”仲氏凝睇满脸忧色的人群,长声喟叹。
要晓得,这佛龛上供奉的并非菩萨,而是忽苏力雅的一截白骨。圣元帝命她每日跪够四个时候,几次吟诵往生经,不然便会送她与几位小皇孙下天国。她的命脉已完整捏在对方手中,只能徒劳无功地挣扎,却又惊骇鱼死网破。
宴会带有浓烈的九黎族特性,男宾女眷无需躲避,反而遵循辈分与亲缘干系混坐一处,显得更加调和和谐。新科士子与皇上同坐,极大地拉近了相互间隔,以供皇上随时垂问考校,喝酒扳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