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悄深呼吸,却又在关老爷子和关父看过来的时候主动挪了挪法度,将背后的女人遮得更紧。二人并未认出他,很快就插手了一群名流的扳谈。
现在法家与儒家斗得帮凶,偏镇西侯是法家的领甲士物,按理来讲,关素衣是不该与他扯上干系的。
他来回踱了几步,似是有些烦躁,正想叮咛暗卫去镇北侯府密查动静,就见一道窈窕身影渐渐走了出去,鹅黄襦裙外罩素白纱衣,广大广袖缀着一圈毛边,淡雅中透出几分调皮灵动,一顶幂篱遮住面庞,黑纱被风吹拂后紧紧贴在脸上,勾画出几条精美而又斑斓的弧度。
圣元帝感受一股陌生的气味靠近,长年交战养成的警悟性令他立即挺直脊背,握住刀柄,然后就有一种近似于芒刺在背,却又毫无危急感的滋味从骨髓深处渐渐渗入毛孔,令切近女人的那一侧皮肤酥麻一片。模糊中,他嗅到一股香气,不是后宫嫔妃惯用的宝贵香料,而是长年浸・淫在笔墨和册本中才气染上的淡淡气味,很轻易忽视,但是一旦捕获到便会不自发沉湎。
关素衣躲了一会儿,低声问道,“他们没发明我吧?”
赵陆离见二人相处“镇静”,沉郁的神采逐步被欣喜代替,恰在此时,赵望舒一脸不甘不肯地走出去,闷声道,“母亲,你找我?”
翻开的黑纱立即遮得严严实实,不但如此,关素衣还反应敏捷地绕到九黎族壮汉身后,笑道,“借你挡挡,如果让家里人瞥见我与你们侯爷混在一处,也不知要如何愤怒。”
“夫人,为甚么你会说这是个伪命题?还请指教。”耸峙在镇西侯身后的九黎族大汉用磕磕巴巴的雅言扣问,通俗眼眸中闪动着求知的神采。
赵纯熙被她微凉的指尖弄得浑身发麻,却不好当着爹爹的面遁藏。她说的这些话,字字句句都是为了她好,倘若她暴露半点恶感或委曲,倒显得不知好歹了,因而只能硬着头皮伸谢,且还得摆出感激涕零的模样。
“你要如何刺探?”关素衣将用过的羊毫浸泡在笔洗中,淡看墨团在水中变幻形状。明兰背着明芳狠瞪一眼,用口型无声骂了一句“骚蹄子”,惹得她轻笑起来。
“谢夫人。”赵陆离嗓音沙哑,容色阴霾,明显被戳中了把柄。是啊,当年若非父亲、母亲妄图那不该得的繁华,他和蓁儿又怎会生离?如果女儿被皇家的权势迷了眼,铁了心往里栽,将来她们母女该如何相处?
“夫人肯亲身教诲你们,那是你们的造化,今后好好跟着学,莫偷懒。说来忸捏,若非夫人点醒,我差点就把你们教坏了,所幸现在改正还不迟。夫人,今后他们便劳烦你调・教,倘若哪个不听话,直接上家法便是,无需问我。”赵陆离现在一口一个夫人,已是极其顺溜,乃至于在心底还感到非常光荣与后怕。如果关素衣没嫁进侯府,再过几年熙儿出门,望舒成人,竟不知他们前路在何方。
拳头狠狠握了一下,赵陆离厉声道,“别拿你姨母说事。你姨母嫁入宫门,那是你姨母和叶家的福缘,与我们半点也不相干,你只好好跟着你母亲学习掌家便是,将来找个沉稳可靠,门当户对的夫婿,安安稳稳过日子。”
关素衣赶紧摆手推拒,直说两个孩子赋性不坏,脑筋灵慧,将来大有可为如此。
赵陆离觉得女儿对老婆的身份一无所知,听她用高傲的语气提起叶蓁,内心不免剧痛。
秦凌云捏了捏腰间的荷包,神采愁闷。李氏心疼地看他一眼,代为答话,“侯夫人昨日回帖,说必然会来。关家人重诺,毫不会讲错。”
关素衣亲身给他盛了一碗饭,笑道,“今后放学你便来我这儿用饭,饭后我帮你查抄课业,与你一同练字,一个时候方可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