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素衣已经微醺,一手捏着小酒盏悄悄摇摆,另一只手托住下颚,逸态横生。她水汽氤氲的眸子乜了乜九黎族大汉,对方当即举起酒壶为她添满,耳根悄悄通红。
文萃楼内,人群走的走、散的散,半盏茶的工夫就只剩下三两桌,跑堂的伴计忙着清算碗碟,打扫秽物,丁零当啷一顿乱响。二楼的雅间又规复原样,俱用屏风隔断视野,只留一个出口。
“不要泼水,找几块石板将燃烧的火焰压住。”关素衣孔殷叮咛。
圣元帝感同身受,赶紧安抚道,“夫人莫气,莫急,我这便令人去救书。”话落冲站在四周的侍卫摆手,当即就有几人跑下楼灭火。
秦凌云捂脸,的确不敢信赖关素衣竟如此自但是然地使唤陛下。甚么叫“无需服侍”?倘若晓得陛下・身份,也不知她会作何神采,还能这般泰然自如,傲睨万物?怕是会被吓哭吧?
圣元帝又冲侍卫头领做了个手势,那人当即跑到后院,找来几块压缸的石板,放在熊熊燃烧的火堆上。火焰愈颤愈小,直至燃烧,唯余浓烟滚滚,迷了视野。法家诸人跪地长嚎,痛不欲生,儒家则群情激愤,不依不挠,抓住几名侍卫待要问罪。
“姐姐请。”关素衣伸手相邀,转过脸,见那九黎族男人痴痴望着本技艺里的酒盏,不由笑道,“是否感觉小盏饮用没甚意义?这里无需你服侍,畴昔与他们大碗喝酒去吧。”指尖点了点隔壁几桌侍卫。
镇西侯当即点头,“夫人请你喝酒,你便敞开喝,今儿我们这里没有贵贱之分,亦无主仆之别。”至于谁主谁仆,他们自个儿内心明白,只瞒着关素衣一人罢了。
“照你这么说,儒生对家国而言划一于虫豸,毫无用处?”秦凌云笑得不怀美意,“真该把关老爷子请来,让他听听你这些论调。儒学泰斗亲手教养出的高徒,成果竟将他贬得一无是处。”
她连续骂了好几句竖子,可见已气得狠了。此时造纸术刚发明不久,还未传播开来,而战乱导致很多竹简被燃烧摧毁,册本也就显得格外贵重,特别是用纸笔誊写绳索串缝的书,可谓代价连城。
徐广志冲台下诸人拱手,末端走到帮助本身停止旬日激辩的九黎贵族身边,毕恭毕敬地施礼。一群儒生立即将他团团围住,你一句我一句的追捧起来,场面非常热烈。
秦凌云气得眸子爆红,正欲开口怒骂,却听耳边幽幽传来一声“竖子”,转头去看,竟是镇北侯夫人。
“好,好字!”
李氏抚掌朗笑,“头一次遇见小云说不过的人物,当浮一明白!”
“废黜百家,独尊儒术,此言精美!我魏国若推许儒学,实施仁政,必当无敌于天下!”旁听者群起喝采,完整佩服。
“不……”关素衣未尽之语皆被愤怒冲散,只见徐广志赢了辩论,竟换了本来定好的彩头,让诸位法家学者把身上照顾的文籍交出,扔进火盆里烧掉。他企图用行动表白本身废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决计,而四周那些儒生不但不加以禁止,反倒鼓掌起哄,落井下石。
“本王助你只因看中你才学,非为挟恩图报。去吧,今后好好尽忠朝廷便是。”景郡王看似高义,实则野心勃勃。二民气领神会,无需赘言,同业半晌就分道扬镳,各去策划不提。
台下,徐广志还在高谈阔论,但他每抛出一个论点,就被楼上的关素衣批驳得体无完肤,莫说秦凌云和圣元帝已经听呆了,连大字不识的李氏也觉出色非常。
“竖子得志,何物等流!”关素衣减轻语气道,“一面口口声声推仁博爱,一面师法暴秦行焚书坑儒之实,当真言行相诡,不祥莫大焉!读书开智,读书明礼,读书用心养性、修真怡情,倘若他徐广志果是正端庄经的读书人,又哪来这般大的戾气!道家有为而治、法家君权一统、儒家仁爱、墨家非攻、兵家策画、医家济世……诸子百家各有所长,皆为汗青之明珠,人文之遗宝,扼杀半分均是罪孽。徐广志竖子,尔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