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氏将竹帘翻开一丝裂缝,就见前面停着一辆半新不旧的乌蓬马车,车夫绕来绕去,满面焦心,仿佛一筹莫展。仆人家怕冻着,并不敢下车,但委曲的哭声时断时续传出,的确令人揪心。
本来还担忧关素衣嫁入镇北侯府会波亏本身好处的赵纯熙,这会儿已从犹疑不定变成了愤怒不甘。待两人走远以后,她搂住父亲胳膊,对关素衣极尽歌颂。刘氏也跟着敲边鼓,直言外孙女年纪大了,该找个主母替她筹措婚事,免得被人看不起,而外孙却还年幼,更需母亲体贴照顾如此。
现在他们以文会友,广结善缘,便是没有入仕,也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赵陆离把后代视作性命,唯恐他们受半点委曲,思及女儿婚事,又忆起老是吵着要母亲的儿子,终是意动。
即便暗中察看过关素衣多次,近间隔之下,刘氏仍然被她端庄内敛却又脱俗绝艳的容光所摄,心道若换个大男人出去,这会儿怕是魂都丢了,难怪陛下那般卖力地汲引关家,为她入宫造势。如许的美人,还真不能让她出来,不然女儿便没了安身之地。
但是人选还未择定,镇北侯府调派的媒人就已带着丰富的礼品上门,连刘氏也来了好几趟,替前半子讨情。所幸关家并非那等趋炎附势之辈,以“门不当户不对”的来由决然回绝。媒人与刘氏苦劝无果,只得悻悻回转,叫关素衣松了好大一口气。
二人分歧平常的反应叫刘氏和赵纯熙大吃一惊。她们还觉得见到赵陆离以后,关家母女定会殷勤备至地缠上来,哪料竟如此嫌弃。要晓得赵陆离不但身居高位,亦是远近闻名的美女人,哪怕续弦,也有很多桃李韶华的女子情愿入门,乃至宗室贵女亦对他趋之若鹜。如何关家母女俩却无动于衷呢?
想起上辈子祖父撑着病体前来镇北侯府替本身讨还公道,却被活生活力晕畴昔;想起父母果断不肯信赖赵家人的歪曲,拼得头破血流亦要让本身和离却差点被宗族除名;想起外祖父母顶着漫骂前来别院接本身回故乡,关素衣眼里已是泪光盈盈。
因圣元帝格外推许儒学,又在南郊闵德山建了孔庙,上行下效,这些日子前去祭拜孔圣的人络绎不断。身为儒家学派的泰斗,关老爷子和关父当然不能落于人后,早早就叮咛仲氏烹了小羊羔肉拿去享祭。二报酬表诚恳,寅时一刻便提着灯笼出门,筹办一步一步爬上山,把母女俩留在前面坐马车。
胜利劝说母亲不要急于替本身相看人家,关素衣委实过了几天落拓日子。这天,她正坐在暖阁内练字,丫环明兰走出去,手里拿着一件棉质大氅,“蜜斯,马车已经备好,能够解缆了,夫人在前厅等您。”
但事情还没完,婚事被拒的动静引得赵纯熙悲伤大哭,当即领着弟弟跪在父亲书房门前不肯起来。她认准了关素衣,谁劝都不听,而赵望舒在她的鼓动下也极想要一个和顺驯良的母亲。
“民妇见过侯爷,举手之劳罢了,侯爷不必挂怀,祭拜典礼快开端了,容民妇先行一步。”仲氏热忱的态度立即消减,屈膝一福便想分开。关素衣自始至终未曾说话,隔着幂篱更看不清神采,但从她几次转向正门的行动能够窥见她急于分开的表情。
此时男女大防还未像后代那般严格,男女共乘一辆马车并不鲜见,以是仲氏才有此一问。关素衣将下颚磕在母亲肩膀上,顺着竹帘裂缝看去,眉头不由微微一皱,总感觉车夫似在那里见过,当真面善得很。
少女身穿最素净不过的淡蓝衣裙,广袖略略一抬便暴露半截纤细乌黑的腕子,上面并无金银玉器装点,却已充足华丽,这华丽由皮肉渗及骨肉,仿似桃夭杏芳,撼民气神,难怪世人都言“美人在骨不在皮”,却本来是这个事理。而她清脆委宛的嗓音中天生就暗含一丝柔情密意,普通说话时还好,若像当下这般决计放低放柔,竟连刘氏和赵纯熙如许的女子也难以抵挡。二人摸了摸酥麻的耳廓,这才端起茶杯伸谢,垂眸啜饮时目中泻出一丝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