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陆离心头巨震,眼神迷离,一时候竟看呆了。
女儿决计减轻“死”字的读音,赵陆离又哪能不解其意?他呆怔半晌,终是苦笑,“好,爹爹会忘了她,你也莫再胡思乱想,这些本不是你该操心的事。走吧,归去安息,明早还要去西府给你们祖母存候。”
赵望舒犹在懵懂,却见自家姐姐走畴昔,一把将人推倒,用帕子狠狠擦对方额头,直把那朵山茶擦得一干二净才尖声骂道,“你算甚么东西?”也敢学我娘亲?
她毫不能容忍任何人来滋扰他们的安宁,粉碎他们的幸运。
世人用完膳,移步偏厅聊聊家中近况。
他接过账册深深作揖,本想让夫人过夜东府,却不管如何也开不了口。现在的他那里配得上如许好的夫人,便是碰一碰她莹白如玉的指尖也仿佛轻渎了圣物。
三人沿着暗淡小径前行,走到挂着纱灯的水榭旁,就见那昏黄摇摆的光团下站着一名身穿烟绿色曳地长裙的女子,青丝只用木簪绾在脑后,显得极其慵懒,脸上粉黛不施,素净非常,却用混着金粉的彩墨在额角描画出一朵荼蘼山茶,满身高低只这一点亮色,却似画龙点睛,生了灵性。
“爹爹别看了,有我和弟弟陪着你呢。”赵纯熙轻扯他衣袖,安抚道,“娘是刀子嘴豆腐心,大要看上去很严苛,真赶上难事必会站出来为家中长幼承担。何况她浑身傲骨,普通二般的人入不得眼,您之前那样错待她,便不要怪她一样冷待您。唯有至心才气换至心,我们渐渐让她瞥见我们的至心,总有一天会冰释前嫌的。”
“说甚么酸话呢?有本领你也去,没本领就闭上你的狗嘴!”叶繁挺直腰背回呛,气得明芳上来就想撕她。
而另一头,狼狈逃回南苑的叶繁正巧撞见明芳,神采不由一白。明芳自是看出她经心打扮过,嘲笑道,“哟,叶家公然家学渊源,刚来就迫不及待地勾搭老爷去了?”
阮氏拍了拍昏昏欲睡的木沐,小声拥戴,“是啊,大哥您既闲着无事,好歹替嫂子分担一二。您看您给嫂子招来多少费事?叶家的事临时不提,单说您聘来的鸿儒吕先生,当真是个忘恩负义、徒有其表之辈,常日咱家给他的束脩从未少过,仅望舒就是每月二十两银子,又有族亲送的布匹、吃食、笔墨纸砚等物,拿去内里充足平头百姓花用几年。如此宠遇他却不知戴德,一传闻您被夺爵收监便扔下族学里的孩子们,前来向嫂子请辞,把本就民气惶惑的族里闹得更加不得安生。我看他家底子没有长辈抱病,不过随便找个借口脱身罢了。连长辈也敢咒,其品德之差劲可见一斑。您且等着,咱家安然无事的动静一旦传出去,不出半月他必然回转。您看人的眼力也太差了些!”
卖力打理南苑的下仆看不过眼,吼了一嗓子,“你们两个消停点儿成吗?都已经从贵妾双双沦为贱妾,还看不清府里主事的人是谁?有那工夫勾搭老爷,不如多去正房服侍服侍夫人。呸,真是两个拎不清的货品!”
赵陆离把箱子推归去,苦笑道,“夫人何至于如此生分?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这些财产交予你,我放心的很。”
他和顺似水地笑了笑,正筹办去握老婆细若无骨的手腕,好生陪个罪,欣喜欣喜她,却听母亲叱骂道,“我还当你此次返来改好了,却还是像之前那般不着调!素衣高低筹划,表里全面,本就累得很,你不说把这个家撑起来,反将统统事推给她,你另有没有知己?”
赵陆离拉过两个孩子,欣喜道,“你们现在能分清谁好谁坏,比我这个当爹的还长进些。此前都是爹爹胡涂,差点铸成大错,害了阖府高低,今后你们能够不听爹的话,却不能不听娘的,晓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