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略微停顿,语气笃定而又感佩,“老子有一规语:‘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朕常常思及,莫不嗤之以鼻。若无人独挑大梁,朕如何称帝?天下如何承平?反其道而行之,舍慈且勇;舍俭且广;舍后且先,则雄主立矣,将帅出矣,苍保存矣,因而乱世可期。故‘舍人’之意尽显,非为客舍仆人,实乃舍生取义,敢为人先!”
老爷子脸颊涨红,有磨难言。关父眼观鼻鼻观心,假装局外人。
逗弄了严厉呆板的帝师,圣元帝内心非常畅快,抖了抖文稿,持续道,“赏完书法,我们再来赏文。朕猜这位逆客店人应为杂家学者,她字里行间虽到处提到国法,似是法家;对儒学精要却知之甚详,信手拈来,所援引的语句与典故,非数十年浸・淫儒学者终不成得,又似是儒家;对汗青文籍的研讨可谓通透,更总结出汗青生长之轨迹,又似史学家,细细数来,当真是位不成多得的全才!”
几位大臣均垂眸敛目,不敢多看,免得这把火不谨慎烧到本身身上。
毕竟谁当天子于他们而言都无所谓,日子还是能过。正如兵士叛逃归家,奉养父母,孔子赞其孝心,不加惩戒反而着力嘉奖那般。
这位帝王并不昏聩,恰好相反,还非常有胆有识,贤明神武。上辈子已经远去,该舍弃过往,放眼当下才是。
关父赶紧低头粉饰嘴角的浅笑,关老爷子已是大赞特赞,推许备至,“皇上那里眼拙?倒是慧眼独具,明察秋毫!这位逆客店人的字铁画银钩,矫若惊龙,不但骨架端方,更有蔚然灵韵,实乃微臣平生仅见之佳构!微臣那笔字可与旁人相较,却断不敢在舍人面前献丑。”
关老爷子髯毛颤栗一下,似有些难堪,半晌才道,“回皇上,二人当在伯仲之间。”
“哦?”圣元帝朗笑起来,“那么朕他日需求求一幅夫人佳作,还请帝师帮朕带个话。”
关素衣内心的震惊与动容不比祖父少。她绝想不到,人间能真正了解她,参悟她的,竟是这位曾经令她各式看不上的帝王。是了,光阴回溯,沧海桑田,她能窜改,焉知旁人不能窜改?
一样是三纲,挨次略微窜改,意义也就大为分歧。正如帝师所言,他这篇策论倡导并稳固的是父权,而非君权;强化的是宗族看法,而非忠国思惟。短时候内,群众的宗族看法加强了,天然会安常履顺,兢兢业业。然天长日久,却只知有家,不知有国,只知尽孝护家,不知报效邦国。若面对家难与国祸,自是保全小家,舍弃邦国。
世家的期间已经畴昔,除了日渐式微,分崩离析,怕是再难找回曾经的风景与光荣。徐广志清楚是个聪明人,却挑选凭借于世家,力求入仕,倒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君不见皇上迩来汲引的都是豪门学子,打压的都是世家后辈吗?
关老爷子持续道,“皇上此人实在风趣,略喝一点文墨就爱在别人跟前玩弄,你当他如何解‘逆客店人’四字,真是恨不得说出花儿来……”渐渐将未央宫中的对话胪陈给孙女儿,然后走入书房,朝桌上一看,却见乌黑夹宣上跃出一行游龙般健旺的笔迹――舍慈且勇;舍俭且广;舍后且先;死矣?无悔!
不,学习太好了反而更操心!思及此,二人偷偷看了一眼摆放在皇上手边的文稿,揣测该如何应对。依依的雅号乃凌云居士,但是她却弃之不消,重新取了一个“逆客店人”,可见并不想透露身份,那么他们必得替她讳饰一二才是。
关素衣连连应诺,表情刹时愉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