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痛苦是甚么?百姓有难又如何?他们内心只要“宗族”二字,哪会低下昂扬的头颅,去看看蒲伏在脚边的百姓?不,或许他们曾经垂眸过,也曾细心打量过,不然怎会缔造出“蝼蚁”这等词汇?
关老爷子持续道,“皇上此人实在风趣,略喝一点文墨就爱在别人跟前玩弄,你当他如何解‘逆客店人’四字,真是恨不得说出花儿来……”渐渐将未央宫中的对话胪陈给孙女儿,然后走入书房,朝桌上一看,却见乌黑夹宣上跃出一行游龙般健旺的笔迹――舍慈且勇;舍俭且广;舍后且先;死矣?无悔!
一样是三纲,挨次略微窜改,意义也就大为分歧。正如帝师所言,他这篇策论倡导并稳固的是父权,而非君权;强化的是宗族看法,而非忠国思惟。短时候内,群众的宗族看法加强了,天然会安常履顺,兢兢业业。然天长日久,却只知有家,不知有国,只知尽孝护家,不知报效邦国。若面对家难与国祸,自是保全小家,舍弃邦国。
不,学习太好了反而更操心!思及此,二人偷偷看了一眼摆放在皇上手边的文稿,揣测该如何应对。依依的雅号乃凌云居士,但是她却弃之不消,重新取了一个“逆客店人”,可见并不想透露身份,那么他们必得替她讳饰一二才是。
“还真让皇上说中了?”他哑然半晌,这才震惊地朝孙女儿看去。
话落略微停顿,语气笃定而又感佩,“老子有一规语:‘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朕常常思及,莫不嗤之以鼻。若无人独挑大梁,朕如何称帝?天下如何承平?反其道而行之,舍慈且勇;舍俭且广;舍后且先,则雄主立矣,将帅出矣,苍保存矣,因而乱世可期。故‘舍人’之意尽显,非为客舍仆人,实乃舍生取义,敢为人先!”
但他也不辩驳,只是沉默点头。其他几位大臣笑赞皇上慧眼识珠,学问渐长,渐渐消弭掉他对徐广志和世家的不满,而后见机告别。
关父赶紧低头粉饰嘴角的浅笑,关老爷子已是大赞特赞,推许备至,“皇上那里眼拙?倒是慧眼独具,明察秋毫!这位逆客店人的字铁画银钩,矫若惊龙,不但骨架端方,更有蔚然灵韵,实乃微臣平生仅见之佳构!微臣那笔字可与旁人相较,却断不敢在舍人面前献丑。”
圣元帝这才作罢,假装遗憾地摆手,“可惜朕派了很多人去刺探,都未寻到蛛丝马迹,可见这位舍人并未有入仕的设法。那就让她自在安闲,闲云野鹤地过吧。帝师,朕另有最后一个疑问,您说这‘逆客店人’四字究竟是何意?”
老爷子脸颊涨红,有磨难言。关父眼观鼻鼻观心,假装局外人。
“哦?”圣元帝朗笑起来,“那么朕他日需求求一幅夫人佳作,还请帝师帮朕带个话。”
万没推测平日谦逊有礼的帝师,夸起自家孙女儿竟如此不遗余力,圣元帝连连呛咳,暗笑不已,想起夫人徒手劈瓜的场景,再看二位泰山,竟觉这家人个个都敬爱,亦更加可敬。
关老爷子大松口气,解释道,“逆旅乃客舍、旅店的意义。语出《左传・僖公二年》:‘今虢为不道,保于逆旅’。舍人有两意,一为旅店东人;二为世家门客。然她既雅称逆旅,可见舍人取前者之意,谦呼本身不过是个开客舍的小掌柜,一介百姓罢了。”
“逆客店人”四字还能如许解释?关老爷子对自家孙女极其体味,满觉得这不过是她随便取的化名,没有涓滴特别含义,却不想皇上竟将之美化,掰扯出如许通天的事理来,心下不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