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伸手将他扶起,笑道:“你既已经降顺了,我梁隐士马又何乐多杀?你且四下里传令,让城中人马速速弃械投降,如有敢负隅顽抗者,莫怪我等不包涵面!”
知府听了,没命地挣挫起来,连滚带爬地在前带路。不一时,引世人到了一处缧绁以外,颤声道:“扈家人和李家人,都在这里了。”
此情此景,固然如梦如幻,但知府大民气中的一个动机倒是越来越清楚——若谦虚皋牢了此人,将他教诲以礼节,然后奉上京师官家面前,谁敢说此人不会成为第二个高俅高太尉?若此人得了繁华繁华,本身是他的举荐者,岂不是水涨船高?还怕不青云直上吗?
扈三娘这一喝声色俱厉,知府有诸般贪婪、利心、妒忌心、计算心、望高心、轻渎心、暴虐心、殛毙心、邪妄心、好色心、知名隐暗之心、各种不善之心——万心俱备,却无米粒般大的豪胆,此时被扈三娘当头一叱,只吓得魂飞三千里,魄散九云霄,那里还说得出话来?
扈三娘心念哥哥安危,顾不得阴气森森,秽味扑鼻,抢先抢进缧绁里去,栾廷玉和扑天雕李应有旧,也随后跟了出来。西门庆喝令着把那些狱卒禁子赶在一边,也出来了。走不得十数步,忍不住便嗔目道:“天下竟有如此黑狱?!”
时迁听到知府之言,再居高临下一看,却见一队青衣小帽的豪奴丛中,簇拥着一个肥头胖耳,兽面人形的官衣人,便晓得这厮就是郓州知府了。时迁便矫饰身法,将毬往头上一顶,单盘腿,两手合什使个“孺子拜观音”,身子颤颤巍巍随风乱晃,却始终在旗杆顶上钉得稳稳的,和头上的毬一样就是掉不下来。
若在平时,自发失了面子的知府大人非动知名之怒不成,但明天他却顾不得活力,只是直了眼睛,看着旗杆顶上的时迁把毬踢得不离身子。
想到胆怯处,知府膝盖一软,重新跪趴在地上,大力叩首。只是几下,就把官帽磕裂了。
知府便笑道:“岂有此理!你那些朋友便有吞食六合的襟怀,放着郓州府库在此,本官也是容得起,罩得住!”
知府便拍着胸膛上满捧的肥肉傲视自雄道:“虽说现在官员对百姓朝令夕改乃是常事,但说到公款吃喝,倒是如镌碑石,那是千万不能改易的!”
随扈三娘出去的栾廷玉听扈三娘情急之下,问得大失章法,便继道:“被尔等谗谄的扈家人、李家人安在?”
知府一听,如梦初醒,内心悄悄叫苦道:“我只说祝家庄、扈家庄、李家庄三庄共抗梁山泊,却被梁山打平了祝家庄,梁山劫夺以后,便扯呼而去,留下扈家庄和李家庄,恰好我们官府发财。谁知这两庄的人真跟梁山有首尾!早知如此,便是鬼打着我,我也不敢去招惹他们两家啊!”
知府听了,大气不敢喘一声儿。却听马蹄声疾,数骑飞奔而来,到了堂前不等马匹停稳,顿时一人早已飞身跃下雕鞍,直抢出去伸手揪住知府,叱道:“我兄长安在?!”
知府听得清楚,满身高低再寻不出一丝勇气,膝盖一软间,已经跪倒在地,叩首如捣蒜:“梁山各位爷爷饶命!”
时迁便道:“既如此,小人便叫我的朋友们一起都来,若人多时,大人却不成拒而不纳。”
时迁听了,大笑着丢开手里踘蹴之毬,就腰里拽出闪亮短刀一把,将旗杆顶上挂着旗号的那根绳索只一割,那面大宋的威权之旗便飘飘零荡,直落到下方人群里去了。世人哄了一声,急躲时,倒是你拉我扯,将那面旌旗踩在烂泥里。
世人看得清楚,忍不住都笑。西门庆便道:“你这官帽实在酥脆得很,可见是冒充伪劣产品了——有这叩首的工夫,还不快带我们往缧绁那边去?若再略迟些儿,苦主恼将起来,要打要杀时,倒是没人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