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厅中,分宾主落座,蔡九知府揣摸西门庆神采,却见其人脸上一片莫测高深,忍不住心下忐忑;黄文炳固然比草包的蔡九知府精了然万倍,但他偷眼觑视西门庆时,也是心中栗六,空生云阔渊深之叹。
看了看黄文炳,西门庆又笑道:“黄通判也请!”
“小王,你那仇敌,便交予你措置了!”
还未等蔡九将此中的事理阐述出来,就听窗外不远处,传来“啊”的一声惨叫,其声九曲,实不知要遭到多么的惊吓,才气收回如此盘曲绵长的惨叫声。
祝祷到最后几字,声音蓦地间一狞,就听姓张的“啊”的一声短促惨叫,令黄文炳和蔡九知府胆颤心惊。蔡九知府手指一软,本来捧着的阿谁杯子不知不觉间已经掉落在桌面上,在茶汤淋漓中乱滚。
在杀气腾腾的众梁山学兵簇拥之下,蔡九知府和黄文炳战战兢兢直进后堂,这段路固然不长,对二人来讲,却好象已经在无旅店的万里鬼域路上走了一万年一样。
西门庆徐行来到小王身边,拍拍他的前胸后背道:“衔冤百日,报应一朝,若只是一枪告终,难道便宜了他?何况此地明堂净宅,郭盛兄弟方才一箭射倒一人,我这内心已是过意不去,若再被此贼黑血所污,秽溅华堂之下,蔡大人面上须欠都雅。我见后园处有一锦鲤之池,在那边行事,却要畅意便利很多。”
目睹小王红了眼睛,将手中长枪高高举起,就要劲穿而下,却听一声大喝:“枪下留人!”四下里的梁山学兵先是一愣,但随即脱手,抱住了小王――却本来,那大呼枪下留人者,又是西门庆。
蔡九知府和黄文炳面面相觑,这才晓得本来西门庆还是个“雅贼”。二人一时唯唯诺诺,却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透这个“雅贼”肚子里打着的是甚么主张。
西门庆笑道:“这个倒是忽视了,这厅子外边不远处,恰是那锦鲤鱼池,我们在这边喝茶,那边却在报仇索命,倒是扰了大师的一腔清雅。”
却听小王嘶吼道:“狗贼!你杀我哥哥六枪,我看得清清楚楚,怎的不关你事?本日先铡了你,再清算别的害民的狗官!”
西门庆向蔡九知府笑着,点头喝采道:“公然是官窖出的好器皿呐!你听这杯子与桌面相碰触时的音声,均匀而稳定,公然是金声玉振。十万金珠何足贵?不若良工巧匠指下一丸土!知府大人,你说呢?”
当明天子赵佶,恋慕苏东坡、蔡君谟等文人们“斗茶”茗战的嘉话,常常聘请蔡京等宠臣“斗茶”,蔡九是蔡京的干儿子,秉承上意之下,对此“斗茶”之道下了工夫精研,只盼有一天能觑个机遇,以此道得蒙圣宠,今后飞黄腾达,直入枢密阁中,也混个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时蔡京又算甚么东西?
“王爷爷!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杀了我吧!杀了我吧!”那惨嘶声顿挫顿挫,垂垂由高走低,但偶尔不知铡到了甚么关头处所,又俄然高亢那么一下,然后再垂垂地低下来、低下来。
猛听鱼池边传来炸雷般一场爆吼:“姓张的!我哥哥与你有啥仇?你杀他六枪,亏你也能下得去那毒手?你还是人吗?畜牲也不是好畜牲!我把你祖宗的,你也有明天?你害得我一家家破人亡,现在就让你得报应!报应!”
西门庆转回身来,笑容可掬地向蔡九知府伸手揖让:“此地非是发言之所,知府大人内里请!”
姓张的那厮口中的麻绳蛋子必定已经被取出来了,这时只听到他在那边厢苦苦要求:“王大哥,王叔,王爷爷!那不关小人的事啊!是上官调派,小人不敢不从啊!爷爷啊!上头硬派下来的差事,括田时如有刁民捣蛋,准予有多少的灭亡名额,好杀鸡给猴看。令兄的死,实在是那些上头的相公老爷们叮咛的,小人也是被逼迫的,却实在是不关小人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