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楼心无月处,灯火光辉耀千秋。
西门庆好悬岔了气——秦梦溪在江上碰到了刘汉东,来城中又见到了韦小宝,何其有缘也!
笑了一笑,西门庆先将一把足钱打发了畴昔,问道:“小兄弟,你叫甚么名字?”
王家父子听着,都认定是西门庆喝多了吹牛,但都不点破,王定六便道:“听来往客人们说,自西门大官人上了梁山后,兴利除弊,把一众山贼的气质都窜改得好了。现在梁山脚下众州县,赃官贪吏敛手,来往商旅放心,各处市镇也繁华起来,老百姓倒跟活在承平乱世普通。东平府离梁山不算远甚,到时小人定要往梁山那边看一看,若传言是真,我也把老爹接到那边去,免得受迂滥官府多少气!”
那小厮便将胸一挺:“回大官人话,小人我叫韦小宝!”
西门庆便道:“本日相见,也是有缘,这个成人之美的君子,就由我来做了吧!”说着,把包裹里的钱倾了大半在桌上。
韦小宝乍得一贯钱,精力已是一振;待听了“好处”二字,精力更是大振,当下不知从那里变出一个口袋,将统统铜钱尽皆笼起,喜笑道:“想不到我‘小白龙’韦小宝,本日也成个财主了!大官人且随我来,往李巧奴家去者!”
羁旅已忘思乡苦,高官更做沉滞游。
西门庆见这韦小宝说得鼓起,大有滚滚江水连缀不断,又好似黄河众多一发而不成清算之势,仓猝效治水之大禹,疏导这韦小宝的言流道:“韦兄弟,这些话儿,谅你一个少年也想不出来,倒是谁教你的?”
王定六的外号霍闪婆,还是有来源的。
西门庆功力固然远胜王定六,但此时却也扶掖不住,心中暗道:“忸捏!我这般放长线钓大鱼,操纵这诚恳人成事,却忒也小哉相了!”
王老丈叹道:“还不是因为小老儿这个累坠?才把俺儿淹蹇在这里。那年官家押花石纲走这里过,有个叫董平的军官爱我儿技艺好,想带契他往任上去,俺儿留不下我,是以回绝了。听来往客人说,那董平因押送花石纲有功,升任东平府兵马都监,俺儿当时如果跟了他去啊,现在也是个堂堂正正的军官,也不必在这村落野地里刻苦了!”
西门庆听了,拥杯而笑,悠然道:“这倒是‘劝君不消镌顽石,道上行人丁似碑’了!”
王定六难堪地笑笑:“公子请看俺这破屋子,但是个安设得起老爹,走得起远路的人家吗?”
西门庆听了一愣:“此话怎解?”
西门庆道:“清河西门庆固然有些浮名,但比起郓城及时雨来,还是差了些儿。”
西门庆便笑道:“我怎的不识得他?此人跟我好得象一小我一样,便是亲兄弟,也没那般密切!”
王家父子戴德到极处,也只能搬削发酿的最好的酒来请西门庆喝,王老丈内疚道:“恩公休怪,贫民家没甚孝敬!”西门庆倒是大饱口福,连称足矣。
王老丈便拍腿道:“清河县可不就是在东平府治下么?可见本日是个天缘了!”说着拉过儿子,让他给西门庆叩首。
在王家歇了一夜,第二每天一亮,西门庆便告别,进建康府做事。王家父子依依不舍地送走了西门庆,返来后王老丈便紧赶着儿子清算包裹,往东平府去。王定六只好拴了个行李,提了根哨棒,一步三转头地别了父亲,渡江北去了。
王定六到底还是拜倒道:“小弟此生定不忘恩!”
王定六也陪着西门庆喝了几碗,有微醺之意,便问西门庆道:“恩公是清河县人,可识得清河西门大官人?”
这两年来西门庆固然风霜雨雪在梁山泊,人熬得黑瘦了好些,但玉不琢,不成器,现在的他一身风采,更胜昔年清河县里阿谁草质粗坯的西门大官人,是以倚马过斜桥,满楼红袖招,就不算甚么希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