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嘉轩读罢就已泄了大半仇气,捏着这纸条找到中医堂的冷先生,连连慨叹“忸捏忸捏”。冷先生看罢纸笺,合掌鼓掌:“真是绝妙一出好戏!嘉轩你瞅――”说着拉开抽屉,把一页纸笺递给嘉轩。嘉轩一看愈觉诧异,与他交给冷先生的那一页纸笺内容一样,笔迹不异,只是题目变成“致子霖兄”。

致嘉轩弟

在左券上署名画押后的第二天凌晨,白嘉轩来到新买的孀妇家的六分水地里察看,老远瞅见那块地里正有人吆着高骡子大马双套牲口在地里飞梭似的耕耘。此值初夏,日头刚冒出原顶,郊野一片柔媚。骡马低垂着脖颈,吆犁人扶着犁把儿疲于奔命。地头站着一个穿黑袍的人,高个儿,手叉着腰,那是鹿子霖。白嘉轩不由心头一沉就加快脚步赶到地头。鹿子霖佯装不闻不见,双手背抄在后腰里,攥着重新拖到臀部的又黑又粗的大辫子,傲然瞅视着拽犁奔驰的骡马。白嘉轩一看就火了:“子霖,你如何在我的地里插铧跑马?”鹿子霖佯装惊奇地说:“这是我的地呀!”白嘉轩说:“这得凭左券说话,不是谁说是谁的就是谁的!”鹿子霖说:“我不管左券。是李家孀妇寻到我屋里要把地卖给我。”白嘉轩说:“那是白说。昨日黑间李家孀妇已经签书画押了。”鹿子霖拖长调子说:“谁管你们黑间做下甚么事!李家孀妇借过我五斗麦子八块银元,讲定用这块地作抵押,过期不还,我当然就要套犁圈地了!”长工刘谋儿正吆着骡马赶到地头,鹿子霖从长工手里夺过鞭子接过犁把儿,勒回牲口请愿似的翻耕起来。白嘉轩一跃上前抓住骡马缰绳。两个春秋相仿的男人随之就厮打在一起。长工刘谋儿是外村人不敢插手,只顾去逮惊跑的牲口。骡马拖着犁杖,在已经摆穗扬花的麦田里磕磕绊绊地奔驰着。两个男人从李家孀妇的地里扭打到地头干枯的沟渠,同时颠仆在渠道的草窝里,然后爬起来持续厮打,又扯拽到方才翻过的地盘里。这时候村庄里拥来很多男女,先是鹿子霖的几个内侄儿插手上阵,接着白嘉轩的亲门近族的男人也上了手,很快囊括为白鹿两姓步地清楚的打斗,满地都是撕破的布片和丢掉的布鞋。白赵氏和白吴氏婆媳俩颠着一双小脚跑来时,打斗方才罢场。

白嘉轩随之堕入一桩胶葛里。在给父亲修造宅兆时,一名前来帮手搬砖和泥的鹿姓小伙,向他透暴露想卖半亩水地的意向,说他的父亲在土壕里掷骰子输光了产业就没有再进家门,现在死活都不知。白嘉轩利落地说:“你去寻其中人就行了。你想要多少我给你多少,要粮食能够,要棉花也能够。你朝中人开个口我连回话都不讲。”这个鹿姓小伙儿天然找到冷先生做中人。冷先生向白嘉轩通报了卖主开口的要价,他听了后当即说:“再加三斗。”这类罕见的豁达被当作慈心善举在村民中遭到赞美。白鹿村的小姓李家一个孀妇也找到冷先生的中医堂,求他做中人卖掉六分水地给白家。白嘉轩更慷慨地说:“孤儿寡母,甭说卖地,就是周济给三斗五斗也是应当的。加上五斗!”

这件事传播的速率比白鹿两家打斗的事更快更遍及。滋水县令古德茂大为打动,批为“仁义白鹿村”,凿刻石碑一块,红绸裹了,择定谷旦,由乐人吹奏升平气象的乐曲,亲身奉上白鹿村。一贯隐居的朱先生也插手了这一活动。碑子栽在白鹿村的祠堂院子里,今后白鹿村也被人称为仁义庄。

打斗诉讼两败伤;

白嘉轩从滋水县赞扬返来趁便走到白鹿书院,向姐夫朱先生诉说了鹿家欺人过火的事,意在求姐夫能给知县提示一下,使这场必定赢的官司更有掌控。据嘉轩得知,每有新县令到任,无一不登白鹿书院拜见姐夫朱先生。朱先生说:“我昨日已听人说了你与鹿家为地闹仗的事,我已替你写了一件诉状,你下回鞠问时递给衙门就行了。记着,回家后再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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