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只见阿丑霍地一下从地上坐起来，身子犹自闲逛，却忙不叠的打躬作揖，口内唯唯称道，“小人见过厂公大人，大人万福金安。”
阿丑做聆听状，神情毫不在乎，“哪个？娘娘？无妨无妨。娘娘自管她的六宫，与钟鼓司那是井水不犯河水。”
崔道升撇嘴，满脸鄙夷，“不过内侍罢了，如何敢受外官膜拜？这般不知礼节，岂不令天下人笑话？常言道，礼失而求诸于野，我看这内廷的司礼监，还不如我们公主府有端方呢。”
沈徽在太液池畔设席，许是因为齐国公主是他的亲姑母，也是这世上为数未几的端庄亲眷，他对公主的态度除却尊敬，倒也显得非常亲厚。
满殿的宫人再度笑起来，有人偷眼去看秦若臻，但见她面色安静，仿佛不觉得意，唇边犹带着一丝调侃的笑意。
直起家子，随便看了一眼席间，刚好对上秦若臻的目光。她冷冷扫了他一眼，又移开视野，看向了别处。
崔道升皱了皱眉，“内侍里最大的头儿，那不就像祖母公主府里的总管一样？也不过就是个主子罢了，竟比仆人另有面子？”
只听他口中梦话，“月悬明镜，好笑我贪酒酩酊。忽听得道边喁喁，似唤咱名姓。我魂飞魄惊，便欲窥动静，争奈酒魂难醒睡瞢腾。”
已近夏末，暑气仍未消逝，沈徽循例迁往西苑避暑，他挑了太液池东岸的凝和殿，将皇后安设在西岸的太素殿。帝后虽隔水相望，每日也还是要共进晚膳，闲话一会子家常。
不过还没等容与的戏文编出来，宫里的新戏业已上演了。
“嚯，这又是何意？娘娘驾到你敢不起家，这厂公大人来了，倒是吓成这副模样？”
崔道升的目光快速转过来，高低打量着，神态愈发轻视，好似在看一个不讨喜的物件儿，“本来此人就在面前啊。万岁爷给一个主子这么大脸面，怪不得内廷中人只顾忌他，连娘娘都不怕了。”
阿丑瘫坐于地，抬头手指天，口内谗语道，“月儿弯弯照楼台，楼高就怕摔下来，明天遇见张二嫂，给我送条大鱼来。”
崔道升眨眨眼，别人长得精力，这会子脸上的神情更带着股机警活泼，看着非常讨喜，“真的么？我想看丑角的戏，那样风趣儿些。万岁爷，这宫里头有丑角么？”
“这倒也有理。且待我说个内廷主子来恐吓。哎呀呀，你看那銮驾来了，恰是坤宁宫皇后娘娘驾到。”
“道升！你的话也未免太多了。”齐国公主温言喝止，又对着沈徽赔笑，“道升年纪小，性子有些冲，说话便没有顾忌。请皇上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和他计算才好。”
天子要离席，余下人等也都跟着纷繁离坐，见礼恭送。沈徽目不斜视，只淡淡瞥一眼容与，神采沉下去，不置一词，徐行走出了太素殿。
沈徽听了抬头笑起来，“这个孩子还挺成心机，你尽管演就是了，只要能逗笑，演的如何，朕都不怪你。”
“这小贼，不知避讳，我且吓他一吓。你快看，那火线来的，但是钟鼓司掌印刘吉刘寺人。常言道，现官不如现管，你顶头下属驾到，还不快快起家迎他。”
“朕本日坐的有些乏了，想起前头另有些事要措置。梓潼，你且受累，替朕好生接待姑母和两位外甥。姑母勿怪，朕便少陪了。”沈徽说着，也不等世人反应，已然站起家来。
齐国公主笑着解释，“司礼监是内廷十二监中第一要紧的，掌印也就是内侍中最大的头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