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与一笑,欣喜他道,“无妨,不过些许小事罢了。你不究查我决计坦白,失之坦诚,正该我多谢你才是。解元此去华亭任职,离姑苏不远。等回归吴中,当忘怀其间不快,放开胸怀。林某信赖以解元之才,他日必有机遇得朝廷重用。”
容与随口应道,“腐败那日,皇上会驾幸回龙观游春,我须陪侍在侧。”
许子畏悄悄点头,眉宇间带着一丝傲然,“昔日孟子去官归故里,齐王欲在都城中为孟子置宅,以万钟之禄扶养他的门徒。孟子回绝说,既以道不可而去,则其义不成以复留,是我虽欲富,亦不为此也。许某鄙人,但亦想效仿前贤。既然朝廷陷我于不义,我也不欲再接管华亭主薄的官职。”
容与沉默,冯敏俄然离世,令人哀思惊诧之余,直觉无言相对,半晌他拍了拍许子畏的肩,表示他回贡院房中再行叙话。
因她现住着东配房,容与不便去她房中,就只在空置好久的上房处略做休整。
不过一会儿工夫,她取了琵琶来,拨了几下弦,又为他再续了一盏茶,方才坐下,清了嗓子开口唱道: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令媛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恰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容与提出送他至通州渡口,他回绝道,“不必费事了,我孤身上京,拜别时也无需人相送。他日如有缘,但愿能与厂公于吴中再相见。”他目光一暗,言下之意,当是此生当代,再不会踏足都城了。
容与听着,不免心内起伏,拿不准她这会儿唱这曲子是何企图,干脆假装若无其事的喝茶,想着还该把那议亲的话题,再说得透辟些才好。
方玉怔忡一瞬,好似在回味林升的话,半日畴昔,脸上才又渐渐浮起一抹婉媚的笑。
明白林升是一番美意,也感觉本身确该去看望方玉,容与便命其他人先行回宫,由林升陪着,回到那座好久未曾踏足过的宅子。
“大人,前面就到家了。您不归去看看?”林升知他闷闷不乐,转移话题道,“您几个月没见过方女人了,好歹去看看她。要不下回儿见了我,她可又该抱怨,我没把您一并带归去了。”
容与思忖着要说的话,愈发温声道,“方玉,你想过今后么?前阵子我让人寻了几处做小本买卖的人家,都是身家明净的,你若情愿的话,无妨从中遴选一个。至于你的身份,大可不必担忧,毫不会泄漏出去,这点保票我还是能打的。嫁了人就能过安稳日子,今后伉俪同心,你有了下落,我内心也能欣喜些。”
昔日班婕妤得宠于汉成帝,看到夏天曾与仆人形影相随的团扇,到了凉秋时节则被弃置箱中,不由感慨本身的运气和团扇类似,以是才做了容与方才吟诵的团扇歌,聊以感念自伤。
心中虽有万语千言,此时现在,仿佛也只合竭诚的道一声,“解元保重。”
许子畏一怔,随即从行囊中抽出几副卷轴,一一展开。内里有山川画,也有花鸟人物。他凝神半晌,指着一张白描淡彩仕女图,“厂公若不弃,我便将此画赠送你。”
方玉听了沉默下来,眼睛垂着,微微有些不悦。
不到半盏茶的时候,容与恨不得五感俱都丧失,全然没有力量再展开眼,也只好任本身沉湎在这阵恍忽间,渐渐地,人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