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朴子曰:“今普天一统,九垓同风,王制政令,诚宜齐一。夫衡量小器,犹不成使常常有异,况人士之格,而可叁差而无检乎江表虽远,密迩海阪,然染道化,率礼教,亦既千余载矣。往虽暂隔,不盈百年,而儒学之事,亦不偏废也。惟以其土宇褊於中州,故交士之数,不得钧其多少耳。及其德行才学之高者,子游仲任之徒,亦未谢上国也。
抱朴子曰:“夫骨填肉补之药,长於养体益寿,而不成以救日曷溺之急也。务宽含垢之政,能够莅敦御朴,而不成以拯衰弊之变也。虎狼见逼,不挥戈奋剑,而操琴咏诗,吾未见其身可保也。燎火及室,不驰驱灌注,而揖让回旋,吾未见其焚之自息也。今与知欲卖策者论此,是与跖议捕盗也。”
古者诸侯贡士,适者谓之有功,有功者增班进爵;贡士不适者谓之有过,有过者黜位削地。犹复不能令墨客谧大车素餐之刺,山林无伐檀罝兔之贤。况举之不过才之罪,受之无负乘之患。衡量一失其格,多少安可复损乎夫伶仃之翘秀,藏器以待贾;琐碌之轻浮,人事以邀速。夫唯待价,故顿沦於穷瘁矣;夫唯邀速,故佻窍而腾踊矣。
或谓:“先生欲急贡举之法,但监禁之罪,苛并且重,惧者甚众。夫急辔繁策,伯乐所不为;密防峻法,德政之所耻。”
抱朴子曰:华霍以是能崇极天之峻者,由乎其下之厚也;唐虞以是能臻巍巍之功者,实赖股肱之良也。虽有孙阳之手,而无骐骥之足,则不得致千里矣。虽有稽古之才,而无宣力之佐,则莫缘凝庶绩矣。人君虽明并日月,神鉴未兆,然万机不成以独统,曲碎不成以亲总,必假目以遐览,借耳以广听,诚须有司,是康是赞。
今且令天下诸当在贡举之流者,莫敢不好学。但此一条,其为长益风教,亦不细矣。若使海内畏妄举之失,凡人息幸运之求,背竞逐之末,归学问之本,儒道将大兴,而黑货必渐绝,奇才可得而役,庶官能够不旷矣。”
抱朴子曰:才学之士堪秀孝者,已不成多得矣。就令其人若桓灵之世,举吏不先以财贿,便安台阁主者,则虽诸经兼本解,於问无不对,犹见诬枉,使不得过矣。常追恨於时执事,不重为之防。
兵兴之世,武贵文寝,俗人视儒士如仆虏,见经诰如芥壤者,何哉由於申明背乎此也。夫不消譬犹售章甫於夷越,徇髯蛇於中原矣。今若遐迩一例,明考课试,则必多负笈千里,以寻师友,转其礼赂之费,以买记籍者,不俟整天矣。”
高干长材,恃能胜己,屈伸默语,听天任命,穷通得失,委之天然,亦焉得不堕多党者之後,而居有力者之下乎逸伦之士,非礼不动,山峙渊渟,知之者希,驰逐之徒,蔽而毁之,故思贤之君,终不知奇才之地点,怀道之人,愿效力而莫从。虽抱稷卨之器,资邈世之量,遂沈滞诣死,不得登叙也。而有党有力者,纷然鳞萃,人乏官旷,致者又美,亦安得不拾掇而用之乎
或谓:“能言不必能行,今试经对策虽过,岂必有政事之才乎”
灵献之世,阉官用事,群奸秉权,风险忠良。台阁失选用於上,州郡轻贡举於下。夫选用失於上,则牧守非其人矣;贡举轻於下,则秀孝不得贤矣。故时人语曰:“举秀才,不知书;察孝廉,父别居。寒素明净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又云:“前人欲达勤诵经,当代图官免治生。”盖疾之甚也。
或谓:“吾子论汉末贡举之事,诚得其病也。今必欲戒既往之失,避倾车之路,改有代之弦调,防法玩之或变,令濮上《巴人》,反安乐之正音,腠理之疾,无退走之滞患者,岂有方乎士有风韵丰伟,雅望不足,而怀空抱虚,干植不敷,以貌取之,则不必得贤,缓缓先试,则不成匆急。将如之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