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迎出一满头白发的老叟,身材看上去非常结实,称得上白发童颜,手上还拎着一把铁锤,刚入暮春季气,身上的葛布衣裳已被汗水浸湿大片,顺着妇人的话大声问:“是谁来了?”
这是条极邃密的金链子,下方坠了个小小的圆形镂花金香盒,拧开可盛放上些许香料,贴身佩带,可比那些香囊之类结果好上太多。
妇人一怔,上高低下打量面前作小厮打扮的少年,肌肤莹然如春日梨蕊,端倪精美平生罕见,身材窈窕,粗布难掩其天香国色,清楚一美丽女儿。
凌妆的姑父程绍美本来担当了祖上一小座老宅,后经凌东城翻修,连呈显带着外甥女找到时,但见是座临着青石板街三间两层的黑漆小楼,前头三间门市一间用作了收支,在这段街面上算得上面子。
不一会,从背面来了两名年青妇人、一十六七岁的少女和一个女娃儿。
凌妆向娘舅使了个眼色,起家告别,只说母亲在堆栈等着安家,他们要速速去寻屋子买下。
阿龙等人受过凌妆谨慎行事的嘱托,一进门就替妇人关上了门,还落了栓。
再说那女娃儿,水葱般的样儿,并无一丝婴儿肥,梳着垂髫双髻,凌春娘推着她上前唤“姑姑”与“舅爷”。
穿浅杏色衣裙的是大表哥程润之妻薛氏,身材分外娇小,娃娃脸,头上簪着并蒂石榴花,花间垂下一缕红豆串成的珠饰,穿用虽都是平常物什,倒还透出几分娇俏,只是面上笑容转眼即逝,似带了三分傲气,令凌妆心下微微惊奇。
凌春娘明显是欢乐太过,有些语无伦次,且言语中忽视了连呈显。
“谁说你没有娘家傍依了?也不怕惹亲戚笑话!”程绍美数落了婆娘一句,从速丢下锤子,特长撩起衣衿擦了擦,一边让座,一边表示凌春娘上茶烧点心。
凌妆轻描淡写:“既是娘舅伴随,天然是娘家了,有几件事还需细细禀明姑父姑母,这头一件,便是侄女已离了申家,现在是自在身,今后在京中,还望不再提起。”
京都府城称应天府,聚功坊是建国时便赐赉有功的低阶将士们居住之地,离秦淮繁华之地不甚远,因建国日久,此处房舍大多显得敝旧,也开了些坊肆,各种招子飞扬,屋子前头虽有阴沟,但肮脏堵塞,各楼头时不时泼下一盆水来,路中间的青石板很多处所已磨得光滑,夹缝中长满霉暗的青苔,有本事的人明显不会再居于此。大殷军户和乐户皆不得改籍,暮年甲士另有些职位,关内多年无战事,垂垂职位低下,本色沦为将官的佃农,比自耕小农另有不及。
前一段是与凌妆说的,后一段又转向了凌春娘。
凌妆心想:看来姑父姑母中年得女,对她甚为宠嬖,才惯出几分性子。当下也不点破,只作调笑道:“mm,男女授受不亲哦!”
坐下来喘了口气,程绍美和连呈显重新见礼通了名姓,凌春娘泡上几盏浓浓的胡桃松子茶,端了碟便宜的五香豆干并几个干巴巴的山果子让了一回,坐下搓了搓手,方觉出些许非常,带着几分迷惑问道:“前两年弟弟还让人捎信过来讲侄女儿大婚,这……说的举家迁入应天府,是说娘家还是婆家?”
连呈显也算是见了很多大场面的,薛氏在他眼里实在连凌家以往的奴婢姿色打扮也不如,哪忍得住一口气,一行坚辞,一行大声问京里那边官吏云集,还要那宅邸带着花圃可供姐姐甥女闲暇打发光阴的方要去买。
莫氏一怔,除了凌妆所说的症状,她乃至还偶见下血,与夫君说了几次,皆敷衍妊妇用不得药,让她本身将养。莫氏向来也不是娇生惯养之人,加上害怕夫君婆母,便未几言,现在动问,不但奇道:“表妹如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