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院已是乱成一团,少爷女人都在上学,院里一个说得上话的端庄主子都没有。两个姨娘只在屋里乱窜。老太太进的门来,讨厌的看了她们一眼,喝道:“都回屋去,裹甚么乱!孩子们就在东跨院里,嫌声音太小他们听不见是怎底?惊着了哥儿姐儿,看我饶了你们哪一个!”
陈氏强忍着痛,断断续续的道:“别惊着女人们,待她们放学,引去老太太院里。”
“你且别操心吧,有我呢。”老太太干脆进了屋,在陈氏床劈面的炕上坐下,叮咛丫头,“可闻声了?别惊着孩子们。”想了一想又道,“待树哥儿下了学,叫请他父亲回家来。”本来生孩子,是不必特特请男人们回家的,只陈氏不大好,万一……总要他们伉俪见上一面。
老太太拍拍陈氏的肩膀,笑道:“别慌,定是那小子非要赶过年的饺子。我在外头看着,稳婆一会儿就到。再叫人拿老太爷的帖子去请太医,必稳稳妥妥的。”
杜妈妈慎重的点了点头,做功德做出性命,只怕菩萨要恼。亲点了几个得用的人,立即就开库房去了。
老太太看了两个儿媳一眼,怕陈氏闻声甚么,只道都好。越氏观其色彩,心下已猜着八分。悄声道:“家里另有人参么?”
老太太沉吟了一会儿,她家老太爷是儒生,张嘴便是子不语怪力乱神。虽不管她在家里请了菩萨,倒是不肯见大张旗鼓的做法事的。
却说周姨娘,被老太太喝进屋里,还开了条窗户缝儿看动静。心中百爪挠心,如果太太……那岂不是……她娘家凭借着叶家发财,按常例四时八节都要贡献银子。想着娘家源源不竭抬进陈氏屋里的银子,此时竟不心疼了。可转念一想,又感觉不妙。老爷还年青,断不能不续弦的。来个更年青更好生养的太太,又占着大义名分,又有儿子,就没她的事了。顶好……太太再生个闺女,一房里只要她的儿子,待熬死了老太太,叶府还不是她说了算!凭你出身再好,不能生也是白搭!如此一想,竟恭恭敬敬的朝西方拜了三拜:“求太承平安产下姐儿,我定在佛前点四十八斤的长明灯!”
俄然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正院外头响起,老太太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就听到一个带哭腔的女音:“老太太!我们太太要生了!”
一进门就问:“老太太,大嫂如何样了?”
老太太内心格登一下,大儿媳陈氏有身才不到八个月:“从速的叫车,请稳婆!”说完快步往东院里走去。
此时老太太的陪房杜妈妈道:“依我说,竟也不消别的。拉一千斤米去庙里舍了更好。寒冬腊月里,很多贫民家都接不开锅。菩萨都是有灵的,见我们做了功德,比做法事还得她白叟家的心。”
越氏喊来陪房,如此普通说,陪房就回声往越监丞家去了。
一时到了中午,催产药灌了三回,宫口仍然未开。大老爷得了信儿,仓促从衙门里赶来。越氏忙避了出去。见老太太一脸笑容,也没了言语。母子两个对坐无言。
老太太直接进到阁房,只见陈氏神采煞白,眼中带泪:“老太太……我……”
三太太秦氏见没有本身插脚的地儿,她原就是庶子媳妇,要比旁个更要谨慎奉侍。绞尽脑汁才想起孩子们,道:“爷和女人们呢?”
老太太道:“还在学里,没叫奉告。转头叫接到我院子里去。”
老太太内心早急的冒火,等拯救的时候,也不客气了,点点头:“替我拜谢亲家。”
周姨娘和孙姨娘都顿住,妇人出产残暴,惯常都避着女人们的,怕她们小时候就吓着,将来轻易难产。都是有女儿的人,红着脸儿悄悄的沿着墙缝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