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不知她要说甚,先答道:“哪来的神通?都是戏本子上哄人的。”
周姨娘一噎,缓了口气才道:“下人岂有不知的?三五两个传一传,没影的事还要说出三分呢。女人家名节要紧。”
周姨娘被陈氏母女一唱一和排揎个半死,猜想本日讨不得好,随口指了桩事,甩帕子走了。才到门口,就听里头一声脆响,庭芳哭闹开来:“娘,我不依我不依。周姨娘都美意告到你跟前了,你不把那说歹话的主子揪出来打一顿我气难消。我又不是窝里横,便是闹到老太太跟前也不怕!”
“那他们如何晓得簪环是我的?又未曾写上名字地点籍贯。”
周姨娘嘲笑:“你尽管把她们放在心上,哪另有我这个亲娘。”
庭芳端端方正的一福:“原是替娘祈福,既是姊妹们都凑分子,我不能免俗。本日休沐,想是替大哥点数来着?都是我们几个不通算盘,生累姨娘了。簪环小事也特特跑一趟。”说着喊丫头,“水仙,把帕子里的东西与大哥哥送去,免的误了他的事。”
周姨娘原是好人家的女儿,家里开了个金银铺子,因地痞地痞与刮地盘的芝麻绿豆官太多,一年忙到头倒替别人发财。恰逢陈氏生了长女后再无动静,叶家故意寻个好生养的妾,老周掌柜一拍大.腿,差点跑断腿,才把女儿的八字送到大老爷跟前。于叶家而言,不过是个妾,找人相看了,是个美人胚子,还不是那种妖妖.娆娆的柳条儿的,圆圆的面庞儿两个小酒窝,看着非常讨喜。相看的人回了老太太,问过陈氏,便纳进门来。头一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至此站稳了脚根。连着周家也面子起来,地痞地痞是再不敢上门的,官痞们要不是怕欠都雅,恨不得税都不收他们家的。兼之大房悠长以来只要庭树一个哥儿,周家每年上千两银子的贡献给的心甘甘心。时候长了,周姨娘行动以副太太自居,她手里有钱,阿谀的人自不会少。更会奉迎老爷,一年里大半大哥爷都歇在她屋里,外人看着比太太还面子些。赶上她生日都有往里头送礼的,固然一总官进老太太院里,脸上的光彩却盖不住。叶府里的姨娘们,连上老姨娘们,她都是头一份儿。
周姨娘噎的半死,晓得庭芳多话,却从不知庭芳如此伶牙俐齿。原是来看人笑话的,倒被人挤兑了一回。忍气道:“我一片美意,女人不懂罢了。”
陈氏笑的端庄:“依我说,姨娘也太多心了些。我们家虽不穷,也富不到金银金饰用过便丢的份上。哪一年没有带旧了的要去炸一炸的?又哪一年没有落了珠子折了须儿的或直接兑了金子重做,或融了重打。何必谨慎到那份上,不晓得的人还当我们心虚呢。”
谁料天有不测风云,陈氏老蚌生珠,嘎嘣得了个哥儿。今后家下人看她的神采都变了。现在老爷一进家门,也不先看庭树的功课,尽管抬脚往上房走,抱着小儿子一顿亲,把庭树丢在边上,怎怨得周姨娘不欢畅?内宅里的弯弯绕绕,旁人不晓得,她还不晓得么?昔日因着得了多少好,现在全要吐出来。万幸小哥儿早产,刚落地就不大好,瘦的跟小耗子似的一定养的活。而她的儿子,都快进学了,世人才不敢很怠慢了她。
陈氏嘲笑:“哪个嚼舌头的下人敢说女人家的闲话,不消回老太太,到我这里就绞了舌头去。凭她是几辈子的白叟,或是老爷跟前再得脸的,不过是个主子,也配群情主子。”
庭树头痛不已,他很不肯掺杂进正偏之争,喊上小厮抬脚就走。把周姨娘气的乱颤:“好,好,我白生了你一场!”心中大不满,扭头瞧见庭芳的簪环,拿帕子裹了,直往上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