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可惜啦！久闻河东君大名（柳如是自号河东君），却缘吝一面……”
“阿谁就是田雄，出售安宗天子的叛将，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章正宸盯着田雄的背影，两只眼睛里几近要喷出火来。
第一次被捕事儿不大，很快出狱，第二次却差点要了钱谦益的老命。江阴黄毓祺暗害举兵抗清，策划钱谦益参与叛逆，钱谦益没有承诺，但也没有告他，厥后黄毓祺被捕。钱谦益跟着也被抓了起来。
钱谦益的老婆就是柳如是，秦淮八艳之一，出身风尘却志向高洁，是梁红玉、李师师一样的人物，在后代的名誉很大。
台上一个旦角演李师师，一个反串的生角演宋徽宗，都是李渔经心遴选的美姬，两人扮相俊美脱俗，唱腔清柔婉折，一口最风行的昆山腔，每个字常常都要跌宕好几个呼吸，观者无不靡然称好。
“呵呵呵，牧公乃一代文宗，来往寒暄老是免不了，但是树大招风啊，总有些匪类宵小想要借牧公的名头勾惹民气。哼，黄毓祺不过是个狂生罢了，谋反被诛九族乃是理所当然。恰好把牧公扯了出去，幸亏皇上圣明才没有伤了我江南文气……”
……
“这不是《正德嫖院》么？呵呵呵，何必换成宋徽宗呢？就演正德好了，也让天下人都看看，前明天子如何的荒唐失德，我大清才要入主中原，救万民于水火……”马国柱谈笑风生，气场实足，可惜应者寥寥，场面有些难堪。
“我找你来，是有一件奥妙大事商讨……”
张府明天的这场堂会，名义上是为他的小妾做生日。实在倒是为方才出狱的钱谦益拂尘洗尘。
“本官一时失策，让牧公受了委曲。明天就是特地来赔罪的。这个案子连摄政王（多尔衮）都轰动了，本官吃了老迈挂落，还请牧公千万放我一马，不要再活力喽……”马国柱对钱谦益很客气，钱谦益号牧斋，他以牧公相称，以本官自称。涓滴没有摆一省总督的架子。当然话说来了，钱谦益现在固然没了官身，但是身份职位还很高。一省总督在他面前也没有架子可摆。
南京。
柳敬亭善于说《水浒》，听一回要一两银子的高价，还得提早十几天下定，不然没有档期。李渔则是个高产作家，善于写小说，写脚本，本身构造了一个梨园子，每次演出都场场爆满。南都城里的达官朱紫和富商大户每逢办堂会，都要把他们两个请去演出，这场堂会才算办得够层次。
换句话说，张岱就是一个有层次的世家纨绔。玩了一辈子，也萧洒了一辈子，闲暇之余做做学问。散文小品都写的不错，《红楼梦》里的贾府如果不垮掉，贾宝玉老了今后，根基上就是他这个模样……对于这类没有威胁的在野名流，满清一贯厚加虐待，示恩拉拢，从洪承畴到马国柱。张岱如果有甚么事情求到他们头上，都会给几分面子。
真正助纣为虐的卖民贼，还是洪承畴、吴三桂之流，次一等的文官如金之俊、冯铨等等，武将如田雄、李国英等等，都是完整投入满清度量的标准汉奸，只是这些人没有钱谦益的名誉大，以是在后代骂名不显。
“钱某一介罪臣，不敢当督抚如此宠遇。”钱谦益矜持地浅笑着，惜言如金，他在宦海中沉浮多年。三起三落。见惯了各种大场面，马国柱轻飘飘的几句话不成能打动他。
马国柱和田雄坐定后，台上的伶人才接着唱戏。
聊两句。
当年多铎率清军南下，南京不战而降，得以苟全。几年畴昔，这座都会还是一样的热烈和繁华，当初的秦淮八艳和名流风骚固然已随雨打风吹去，新一代的“才子才子”又冒了出来……小八艳，新金陵十二钗，个个艳名远播，拖着辫子的名流无不趋之若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