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细心翻看了卷子,史贻直心中一凉,同时也将李肆此人打为“狡奸之辈”。因为这卷子答得四平八稳,以他的学问成就,一眼就能看出,这就是熟行先做好了的文章,他自问对学政衙署管得极严,看来就算不是泄题,事前圈定的题目范围,也由部下传给了此人。【2】
听到这话,史贻直愣住,目光闪动不定,之前在韶州府学的一幕又闪现在脑海里。
叶旉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一圈山羊胡子修剪得极整齐,边幅很有循吏的肃正之风。史贻直的叱责,他却毫不在乎,只是悄悄感喟。
叶旉也不是死皮赖脸的人,话说完,拱拱手告别了。
自语间,神思漂渺,光阴恍若倒转,又回到了一两年前,那还是初夏季候……
“范秀才一年多不见了,瞧你这气色,该是有了繁华,衣锦回籍了吧?无小说网很多字”
“荒唐我史贻直又没投在哪个阿哥门下,朝廷法度如天,怎可如此行事?”
即便强自压抑,史贻直也快吼怒了,目睹就要动笔划下一个个大叉,伺立的传授从速摇手。【1】
“哪来繁华,不过承老板吉言,该是不远了。”
吃完豆腐,丢下十来个铜子,范晋哼着“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悠悠地朝家里行去。
翻开名栏,写着“范晋”二字。
当时他正要给一份书法丑恶不堪的试卷划下大叉,府学传授按住了他的笔,这么对他说着。
“叶府尊,此人是奸是盗?要黜落他,总得有说法吧。”
这还拜李肆所赐,年纪比他小了四五岁的李肆,能有现在这一番奇迹,让范晋非常敬佩。只是……本钱怪兽,三个,李肆说过的一些他也有所耳闻,模糊觉着既跟贤人言相合,却又有悖圣贤大道。归正这广东民风奇特,乡间奇谈怪论都有,他也没放在心上。只觉都是些草民商贾工匠之流的,李肆和他,毕竟不是一起人。
科试不比乡试,规制没有那么严苛,叶旉来府学也不算忌讳。但时价科试审卷,毕竟有些冒昧,史贻直正要出言损上几句,将这个八阿哥门人撵走,叶旉却叮咛传授找出一份卷子,径直上前低语道铁崖,此人你可得黜落了。”
“那么,空空如也,你也能当鱼吃喽?”
“不说这个了,跟你交个底,此人跟广州将军管大人的令媛有些厮缠,这说法,还不敷?”
叶旉点头,为史贻直这坨油盐不进的铁旮瘩不值。
当时他也在这般得意其乐,邻桌却有人噗哧笑了出声,偏头一看,倒是个翩翩美少年。清脆动听的嗓音外加绷起的高高胸脯,另有瓜皮帽下那乌溜溜的大辫子,即使范晋眼拙,也能看出是一个西贝货。
史贻直终究恼了,他固然只是个从五品翰林院侍读,可外放一省学政,即便是督抚都管不到他,这广州知府,他还不放在眼里。
又气又怒,外加对这一手铁线般拧出来的笔法非常厌憎,史贻直差点就要将一个大叉径直劈在卷子上,府学传授的话又在脑筋里翻滚起来。
思路转回,现在这广州府的科试,面对一份份不堪入目标卷子,又是想痛快地划叉而不得,史贻直心中那股愁闷,几近快撑裂了百会。
“我说过了,自有朝廷法度在,此事休要再提”
纷杂中,如许一个疑问蹦出来,让缠绕在一起的纠葛突然崩解,要?要功名利禄要名看重史
“成大事者不拘末节”、“水至清则无鱼”连续串的贤人言像是拯救的绳索,在手中一根根荡过,但都还觉不敷。乃至“小杖受,大杖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如许的绳索他都扯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