郇明面上大有不甘之色,哑忍半晌却毕竟没有反对,恨声对鸾夙道:“蜜斯是相爷之女,便是老仆之主。主子但有叮咛,老仆不敢不从。”
当鲜血淋漓的本相被揭开,她与他之间所剩的那点真表情分,约莫也要就此消逝了。
不过是为了一个“情”字罢了。相互有情,便能讳饰恨意。只是这情,本日终是要做个了断。她又何尝不想回避呢?但是三番躲逃,毕竟弄巧成拙,不得已走到本日这一步。
*****
郇明深深感喟:“蜜斯心慈手软,与相爷如出一辙。殊不知这恰是致命缺点,只怕将来会害人害己。”
鸾夙当日便与郇明一道出发返回北熙。一起上,郇明也向鸾夙提及了这些年的旧事。本来凌府灭门之日,他尚且在外办事未归,归去后晓得凌府惨状,万般探听却发明宗人府的抄斩名单上,鲜明已有一人名唤“凌未”。他才知相爷已寻了人代他赴死,成心保下他一命。自那今后他便改名换姓,倚仗从父亲那边学来的本领,前去幽州守株待兔,想寻一可靠明主,为凌府报仇。
鸾夙亦认下:“我晓得。”
郇明沉默斯须,才又缓缓叹道:“如此当是真男儿,镇国王世子值得蜜斯拜托毕生。”
鸾夙苦笑着对郇明淡淡回道:“心慈手软,乃是我父女二人的宝贵之处。将来之事,将来再言。本日之事,便到此为止吧。”
鸾夙深知郇明此言非虚。本身的确是心慈手软之人。若不手软,如何会在黎都怡红阁救下臣暄,再与聂沛涵偶遇?若不心慈,又怎会互助臣暄逃出黎都,再被聂沛涵所擒?若不是本身心慈手软,只怕也没有机遇与聂沛涵产生这相逢的纠葛了吧!
该让母亲晓得的爱恨,本日已在这衣冠冢前,让母亲一一看在眼中。至于臣暄,那是她尚且处于怅惘当中的一段情素,她不肯再为鬼域之下的母亲增加承担。
鸾夙亦是感慨:“北熙现在战况如何?”
只这一句,她已看到聂沛涵眼中的破裂。碎得如此支离完整,仿佛再难拼集规复。
郇明闻言,也转对地上低低抽泣的江卿华道:“江管家平生忠于相爷,你既是江管家之女,便也是凌府中人……你是去是留?”
鸾夙见状已替她表了态:“小江儿已是慕王侧妃,天然要随慕王一道。劳烦叔叔送他们下山吧。”
鸾夙张了张口,只觉内心有千万句解释,却不知该从何提及。她要对他解释,她觉得他也该有。两人相互欠下对方的情与债,早已牵涉不清缠成了线,究竟是谁欠谁多一些,谁负谁多一些,那里还能分得清楚呢?
郇明语中变得高亢起来:“原氏节节败退,一些鼠辈顺势起事,投机追求,不过皆难以从镇国王手平分得一杯羹。”
这一次鸾夙并没有掉泪,非常坚毅地对郇明道:“叔叔若还认我,那便听我的吧。你所缚之人,是慕王侧妃,也是畴前管家江良之女小江儿。她本是同脉,为我凌府所累,还请叔叔高抬贵手吧。”
千言万语,唯有化作一句话。鸾夙朝聂沛涵漾起一丝苦笑:“现在殿下可知,我为何非要分开了?”
郇明点头:“都是老仆这些年收下的有识之士,此中有能文者,有能武者,虽只百余之众,却皆是可靠之人。”
“恰是。”鸾夙点头。
鸾夙闻言不置可否。试想郇明既已晓得她是鸾夙,则必曾听闻她与臣暄那一段旖旎旧事。现在再听他对臣暄及聂沛涵的评价,鸾夙天然晓得其意。他是但愿本身与臣暄在一起,而并非聂沛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