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闵州大营到丰州黎都,中间还隔着一个富州,镇国王大甲士马浩繁,每到一地安营扎寨便要用上一两个时候,何况时价隆冬,为防中暑,雄师脚程并不快。
鸾夙没有多问一句,径直跟着宋宇入了序央宫。
鸾夙看到臣暄对她笑了起来,那笑意绵远深长,仿佛是在对她说“我等你好久了”。
鸾夙死力压抑心中的冲动与不安,目不斜视踏入正殿。她畴前曾传闻,序央宫大殿日夜灯火透明、四时不灭,而现在她置身其内,却发明殿内光照暗淡,空空荡荡,一派衰颓迹象,分毫看不出传说中的繁华与寂静。
“本日与夙夙一别,少则半载,多则一年,才得再见……”当日臣暄说这句话时,亦是春季。他公然没有骗她,前后只一年风景,他便从闵州一起打入了皇城黎都。也幸亏镇国王敢让年仅二十出头的独子去冲锋陷阵,约莫也是笃定了爱子有这番本领吧。
“微臣欲给圣上面子,圣上却不给本身面子。”臣暄淡淡一笑:“圣上不再自称‘朕’了。”
自蒲月前在朗星结婚之时见过镇国王今后,鸾夙再也未曾与其会面。今次她再到闵州大营,便先去谒见了镇国王,才又跟着雄师出发。镇国王与前锋军一道骑马北上,后续另有军队徒步前行。鸾夙与坠娘被安设在车辇以内,跟着营内的女眷同吃同住。
臣暄摆手表示破门而入的兵士退下,才不紧不慢地回道:“谢圣上谬赞。”
转眼春过入夏,又是两月,鸾夙没有等来臣暄的只字片语回话,却再次等来了朗星。
鸾夙赶紧从屋内出来相迎,深思了斯须,才觉出这句话的深意,面上一喜:“攻陷了?”
他竟然还称原歧为“圣上”,这倒教鸾夙有些吃惊。亦或是……他尚且还未风俗改口?
“不过是做戏罢了,”臣暄回笑,“多谢圣上恭维,才气教微臣把这出戏演完。”
鸾夙只在初到闵州大营的当日见过镇国王一面,而后便再也未曾见过他。这一起之上,镇国王皆是差了朗星来往传话,从不传召于她。鸾夙感激镇国王的了解,若要她每天去处他存候问礼,她定然会局促不安,不知该如何自处。
她闻言只是笑,从纯真的笑意变得更加泪盈睫眶。是的,臣暄做到了,他兑现了当初的承诺,带她进了序央宫,让她亲眼看着他的杀父仇敌如何故命偿命。
岂知原歧却缓缓摇了点头:“戏还未完,永不会完。我十二年前不吝弑父杀兄,只为坐上这宝座,却也落得个暴君之名。原觉得君临天下当是非常畅快,现在转头想想,也不过如此。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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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统统安好,眼下正在序央宫大殿相侯女人。”宋宇恭谨答复。
一人明黄衣袍,面朝殿门,端坐在丹墀御座之上,身姿高傲却显得绝望,是北熙武威帝原歧;
鸾夙从未见过如许的臣暄,慎重、威武、意气风发。
他终是先开了口:“我做到了。”
言罢他又将目光转向臣暄:“也难为你父子二人,竟能寻来这么多的仇家对于我。臣暄,你演得真好。”
这才是真正的臣暄。而畴前闻香苑里哑忍的、步步为营的臣暄,另有她印象中密意的、尽情调侃的臣暄,约莫都只是他的表象罢了。
在鸾夙的设想当中,黎都遭遇了易主之战,应是满目疮痍的。但是出乎她料想以外,黎都内城虽有衰颓之处,却尚算整肃。鸾夙将此景看在眼中,更加臣暄治军有方而赞叹不已。只是这赞叹之声尚未落定,宋宇便俄然前来相请,道是奉了臣暄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