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兰溪转向芳姨娘时,对方已经半侧下身,先行向她行了半礼。兰溪凝目看去,也只瞧得见她低垂的侧脸和拉长的脖颈,耳垂轻晃着一粒银铛,却洞悉不了半分她面上神采。兰溪却也不在乎,来日方长。
陈姨娘住了嘴,神采有一瞬的生硬。芳姨娘微浅笑着目送兰溪走出厅门。而秋姨娘和葛姨娘却自始至终沉默着未发一言,如同泥塑,只是一尊是弥勒佛,别的一个,却已隐在阴翳中,融成了一道影。
将人认了个遍,兰溪欢畅地奔到三太太跟前,再细心一看自家母亲,不由笑了。看来,父亲还当真是灵丹灵药。
翌日醒来,由着枕月她们服侍着梳洗结束,用了早点,目睹时候差未几了,便着盈风抱了装着书籍笔墨的承担,先往正院去存候,然后便去上学。松泉院倒是不消去的,昨个儿老太太早遣了宝簪来奉告她,让她同其他姐妹普通,只沐休时去存候,常日里怕担搁了,就不消去了。但三太太那边,倒是不管如何要去一趟的。
只是到了正院,兰溪却非常惊奇。花厅里两侧的红木圈椅上,各坐了两人,身后又站了些丫环,当中坐在右边动手的,算得上是兰溪的熟人,可不就是昨日才打过交道的芳姨娘么?挤挤挨挨一屋子的人。这么一看,兰溪心中稀有了,冷静数了一下,1、2、3、四!呵!乖乖!竟然全到齐了。这还是她重生返来头回瞧见他爹的小老婆们聚得这么齐备。稍稍想了想,兰溪便也寻着了起因。这后宅中的人还真会晤风使舵,不过是用了顿晚膳,这摸索的、凑趣的、虚情的、冒充的,就十足上门了。
兰溪本日倒是表示得很好,挨在三太太身边,没有言语,只是眨巴着一双眼,笑看着芳姨娘。
内心腹诽着,兰溪面上却半点儿不显,跟三太太请了安,跟几位姨娘见礼的空档,便悄悄以余光打量着几人。昔日里,是从未上过心,现在的情势,她深知这深宅中看不见的推手到处都是,为名为利,熙熙攘攘,说不准谁会在公开里捅你一刀。何况,这些女人,跟她娘,妻与妾,那就是天生的冲突,不成调和。而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可别临到头,连谁是谁都搞不清楚,那才是笑话。
“母亲本日可用过药了么?早点吃了些甚么?可还进得香?”实在见着这般的母亲,兰溪是感觉欢畅的,却又有些莫名的伤怀,她的母亲,还当真是把统统的喜怒哀乐都系于了父亲一身。她不是不看重他们这些后代,只是在她内心,父亲要远远比他们首要很多。
芳姨娘这么快就认输,陈姨娘有些悻悻然,撇撇唇,复又笑开来,“要我说啊,我们五女人现在真是长开了,这眉眼更加精美都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