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这才瞥见煮雪端着一个托盘,盘里堆了厚厚的两摞书稿,乍一看去,笔迹端秀,墨迹犹新,再看煮雪身后,可不就是从书楼而来的小径么?想到此处,兰溪神采温和了些,“你这么快就清算好了?”
书楼只燃了一个火盆,并且半开着一扇窗,真不算和缓。但窗下桌边伏案而坐的人,却像是没有感遭到冷似的,低头专注地誊写着甚么。待得听到排闼声,抬开端来,瞧见流烟走了出去,却没甚么精力的模样,往椅子上一坐,便垂了眼,没了声气。
若说煮雪和流烟虽同在兰溪跟前服侍,一个是一等,一个是二等,却自来都是相看两相厌的,常日里话也可贵说上两句,说了,也多数是不欢而散。恰好,本日煮雪也不知如何了,竟然体贴起了流烟。若换了常日,只怕流烟也是不睬她的,但不知本日是不是因为流烟有些憋不住了,特想找人说说,听了煮雪这话,不但没有冷嘲热讽归去,反而是一撇嘴道,“女人待你自来宽和,我可比不得你!昨个儿刚被女人训了一通,说我记个账记得乱七八糟,通篇的错字,你说我这才跟你学了几日啊?哪儿能真跟你比啊!我看啊,女人没说出来的,就是我不如你了!”
兰溪倒是笑应道,“赏!赏!赏!当然得赏!”
说罢,煮雪弯弯嘴角,有些自嘲地笑了。
“这个时候,你如何会在这儿?”
兰溪似是表情极好,笑道,“你这行动倒是敏捷,这笔迹也端秀,你放心,我定然好好赏你!”
“回女人的话,女人让奴婢誊抄清算的这些书,奴婢已经完成,正筹算交了给女人过目。”煮雪垂首,恭敬答道。
煮雪仓猝直言推拒道,“女人,这不过是奴婢分内之事,当不得女人的赏。”
不一会儿,一贯在女人跟前得脸的流烟不知为何,被女人给训哭了的动静就如同长了翅膀普通,在全部娴雅苑不胫而走。
流烟猜疑地看了她好几眼,这才道,“你就别这儿猫哭耗子假慈悲了,我还能不晓得你?你能同我一样么?女人常日里,最靠近的就是你了,我看你这些个孤本古籍也快抄得差未几了,莫非女人还能不让你归去了?并且我看女人啊,被我气了个够呛,内心指不定就盼着你归去呢。”
煮雪躬身应是。
第二日,不该流烟当值,倒是轮到了她去跟煮雪学字的时候。一大早,她红肿着一双眼,没精打采地进到了兰溪置在娴雅苑右边竹林小楼中的书屋内。空旷的楼内摆了几个高至屋顶的书厨,只是却没摆几本书,兰溪的书很多,特别是三太太的陪嫁颇丰,当真是琴棋书画样样不缺,并且都是代价不菲的。三太太幼年时也喜好,只是厥后嫁人生子以后,渐渐便落下了,厥后见女儿喜好,特别是那些诗词歌赋的,便干脆一并给了她。但那些书都搁在都城兰府中呢,这回回籍守孝,兰溪倒也带了几箱子,当中就有一箱,满是孤本古籍,另有很多缺字少页的,这也便是兰溪将煮雪困在这书楼中誊抄的借口。
煮雪张了张嘴,本来还想再说些甚么,但看着流烟看也不看她,活力的侧颜,目光微微明灭了半晌,终是杜口不言。
煮雪目光微微明灭,搁了手里的笔,站起家来,几不成见地轻搓了两下有些冻僵了的手指,轻声问道,“流烟,你如何了?抱病了么?瞧你没甚么精力!如果真病了,便去跟女人告声假,她待我们一贯宽和,定会许你安息一日的。”
这几日,因着将近测验,学中诸人都非常勤奋。因着日头太短,入夜得早,两人一些根本的针法已经把握,常日里不过量练习罢了。以是宋芸芸月前便将针线活带回家做,与兰溪几日一次,将颜妈妈安插的功课交来查抄,不敷之处,再由颜妈妈斧正,留待下回改进。宋芸芸现在对女红一科但是成竹在胸,便将统统的精力都扑到其他几科上,硬是拖着兰溪在学里又陪她一块儿多练了一篇小字,才肯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