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姐仍旧是点头,板儿无法叹口气,只好站在她面前,半弯下腰,对上巧姐的一双杏眸道:“小姑奶奶,到底是如何着了,你好歹给我一句话啊。刚才四儿他们都说让我别出来,大爷正和你置气呢,这会子你又是这么个样,倒让我如何办呢。”
周福襄半靠在榻上抿了唇沉默,过了半晌才叮咛道:“出去看看板儿和他兄弟如何样了,如果见到了,就让他们到我这里来,就说是我的意义,方才言语莽撞冲撞了元茂,我给他赔不是。”
周福襄见他出去,本想出口喊住,低头瞧见那论语,又顿觉无趣,只得压着冲出口的声音坐在那边拿小厮叽咕几句出气。
周福襄也跟她过来,道:“元茂是在担忧你哥哥吗?放心罢,他是放羊的熟行了,倒是你,今儿的天还存着寒气,你穿的像是少了些,快屋里来坐下,我让他们还是把炭盆笼起来,我们再读书就不怕冷了。”说着便拉了巧姐的手,让人去生炭盆。
巧姐兀自低头坐在那边,手里无认识的翻卷着论语的册页,一张脸红到了耳根。实在她方才说的话,并不是至心如此。只因世人多贪功名利禄,她又是从繁华世家走出来的,深知功名害人之重,也深知若想出人头地,光有一身才调还不敷,还要修的一身的油滑圆通。故而周福襄拿了诗经来与她批评,她便觉得是他故意摸索本身是否耐得住性子陪读罢了,倒不想周福襄当真是个脾气中人,一言分歧就恼起来。
却说巧姐从那房里直走出来,一眼望去见是好大一座庄子,摆布鸡鸭鹅鸣,前后青山叠翠。忆起之前板儿说的要去山坡放羊的事儿,便四下看了,似是在南面瞧见了白花花的一团,直觉就是羊群了,便往那儿走去。累的香汗淋漓才算爬到了山顶,举目瞭望,不见板儿,却远远瞥见无边无沿的淡黄新柳,那树林里露着一带粉墙,两岸柳树中间是一道小溪,小溪绝顶山坡下一片绿野里数点身影忙着垦田。巧姐看的呆住,以往只在书上读过“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想不到有朝一日竟能亲目睹过一回。她正沉醉于山光水色当中,板儿恰从坡上赶去了周福襄那边,想着探听巧姐伴读的如何样了。谁知出来一问,有昔日友情好的小厮忙忙扯住他,让他别往里走了,说是大爷才刚和新来的伴读置气,这会子出来只怕有好一顿说的。
咬唇呆呆坐了半晌,因她旧年在家中从未有过哄人畅怀的事,伴随的人又多是遂她心如她意,现在见周福襄变脸冷言刁难,巧姐直觉坐立不住。自个儿深思一回,再如何想着不能给板儿他们丢脸,也不能就此受人苛责,便起家将论语也推去周福襄面前,扭了头就出去。唬的端炭盆出去的小厮吓了好一跳,忙问是如何了。
山坡上羊群跑的欢畅,巧姐常日打仗不到这些活物,在家里也只是年底时分乌进孝等耕户进奉过一次活羊,乳娘和嬷嬷带她远远地看了,乌黑的羊毛在日头底下泛着银光,煞是希奇。这会子遍山遍野都是,在周身丛丛环抱,巧姐欢乐的把气儿都消了多数,就连寻觅板儿的心机都淡下去很多,尽管捡了一根树枝,跟在羊背面跑着,赶得那羊群从东串到西,又从西串到东,无一刻安宁。
板儿怔了一会子,松开手绕着巧姐转悠了一圈,才喘匀了气道:“莫不是大爷说你甚么了?”
周福襄蓦地嘲笑,顺手将巧姐放下的书推去一旁,哼声道:“元茂竟也如此俗气,莫非这世上就只要《论语》《大学》《中庸》《孟子》是可供研读的书,别的书都是闲暇时消遣不成?我看元茂言谈与人分歧,才愿拿了这书来跟你说一说。现在你既然高看我一等,只肯读写论语大学,那么可见我是请不起你了,还请你那里来仍回那里去吧。”话毕,倒像是极其活力普通,把头扭过一畔,也不去看巧姐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