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也道:“恰是呢,前头李婆婆说姥姥都病了好些天了,我还正自狐疑怎的过那么久也不见去接我家来,本来有这么一层原因。”
数层茅舍尽掩翠,一带疏篱俱饰粉。桃李成群,棵棵枝头春意闹;鸦柳看重,丝丝碧绦弯绿腰。树底炊烟犹湿,田间平路皆漫。狺狺小犬吠柴门,阵阵栖鸟啼古树。端的是一派故乡好风景。
巧姐细想了一回,印象里倒是有个恍惚的影子,只看不大逼真,便对付青儿几句道:“大抵是记得的,你的家在那里呢,我如何瞧不见?”
王刘氏急走了两步翻开门来,巧姐儿留意看了,见是一个瘦高的妇人,穿一件八成新的白线挑衫儿,底下露一截桃红裙子,外罩着蓝缎棉比甲,甚是和蔼蔼然。那妇人自开门时便见到了青儿中间站着的巧姐儿,穿的皆是青儿家常穿戴的衣物,内里乌黑中衣,外套着青绸褙子,梳一头双环髻,看年纪与青儿不相高低,瞧模样却有的一说。道是:芙蓉玉面,冰雪作肌,生来娉婷年及笄,袅袅倚门人独立。
王刘氏道:“瞧我都胡涂了,姥姥前些日子不知起了甚么心机,要去庙里还愿的,来时下了场雨,不防备路滑跌了一跤,把腰给拧着了,还幸亏你柱子哥给背返来。这鄙人刚安息下,女人来了,就跟我去见一见姥姥吧,她内心头没少惦记你和你母亲呢。”
巧姐听到,不等她说完忙摆了手说:“婶婶多虑了,那里就那么娇贵了。你们如何住的就让我也如何住吧,就当我和青儿一样就得了。另有,我们来时听到人说姥姥病了,现在可好些了?”
吓得巧姐儿忙蹲下一把扶住她,急言道:“婶婶使不得,我正自为来你们家叨扰好生过意不去,你再如许,不是折杀我了么。”
青儿听得是王刘氏的声音,忙在外道:“娘快别多问,开门再说吧。”
一时摆布沉寂无声,过了半晌,才听得门里有人叫喊道:“青儿,是你么?你不是在城里住下了,谁送你家来的?”
王刘氏内心只疑道是好面熟的样貌,便不等青儿开口就问道:“你和谁一起身来的?怎的不在那边府上住着了?”
巧姐闻言长哦一声,顿觉有如出了樊笼,六合豁然宽广起来,一时开窍对青儿说道:“可知春江水暖鸭先知果然是有他的出处的。”
青儿清脆的哎了一声,却不敢停下,直奔了三五射地,才跑到方才指着的兽首门前,拍着那门环叫道:“娘,娘,姥姥,姥姥,是我返来了,给我开开门罢。”
刘姥姥正觉腰疼,刚躺下合眼不久,这会子闻声嚷嚷,也未曾昂首,便在床上怨道:“常日里还说板儿不老成,我看你也和他一样了。叽叽喳喳的,像甚么模样,这工夫还能有谁来呢?只说我不好,一早歇下了吧。”话毕,脑筋昏昏沉沉的,就要睡畴昔。
王刘氏听闻家里来了个侯门蜜斯,当真惊得半晌不敢行动,眸子子呆呆的瞪着巧姐儿好一会儿工夫,见她不美意义的低下头去,才慌手慌脚的就要叩首下去,嘴里一面道:“女人好,原是我没见地,竟有眼不识泰山了。”
青儿乍然吃惊,忙问着那婆子道:“李婆婆,我姥姥得了甚么病?”
青儿笑的捂住嘴,指着鸭子道:“那不是养的,那是野地里的鸭子。春水乍暖,他们才出来的,平常都宿在芦苇荡里呢。”
却说巧姐儿一面走一面观量,见的又是另一种样貌。大略是因为日子好过了些,王家的院子倒比来时路上见的人家都要长一些,进门的右边搭了一个小小的灰棚,问过青儿方知是做饭顿茶的处所。离灰棚不远,又有一株桃树,枝梢间露着几点嫩绿,树下则是一口黑漆涂的似的大缸,缸上未防落叶另加盖了一层案板,缸的一侧便是四四方方的一个井口,亦是用案板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