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刘氏笑按着她坐回炕沿,交叠手道:“我的巧女人,您就放心住下罢,好歹让我们也贡献一回,那一年要不亏你母亲,那里另有我们吃饱穿暖的地儿?我去去就来,你和姥姥说些话。”又回身对青儿道,“你也别光站着,家里来了人,还不快上茶去。”
路傍青龙,水缠玄武。一周遭绿树遮阴,四下里黄花铺径。草堂高起,尽按五运八门;亭馆低昂,端的傍山临水。转屋角牛羊饱卧,打麦场鹅鸭声喧。故乡广布,为农为圃有滋基;廒廪丰盈,乃积乃仓歌丰年。恰是:家有稻粱鸡犬饱,户多册本子孙贤。
说的巧姐青儿俱都羞红脸,一个连说谬赞,一个直言不依,刘姥姥直呆了半晌方信,忙招手道:“当真是巧女人来的?我的小姑奶奶,谁送了你来的,怎的穿的这么样薄弱,你快坐我这里,炕上和缓着呢。”
王刘氏想了一回,因不知外头对于贾府如何对待,故不敢讲实话,只笑道:“是远房的一个亲戚家的,前儿我们青丫头去城里她家住了一阵,才刚返来,她看我们棚门牖户新奇,跟来住几日。还没问大娘,板儿他爹在这里么?”
刘姥姥大惊失容,攥紧她的手道:“你说甚么?姑奶奶,姑奶奶竟没比及我再去看她一眼么?那日明显是好些了,我去求菩萨的时候,徒弟们也跟我说无妨事的,都说她命里有大造化,如何就去了呢。小姑奶奶,你别是哄我的罢?”
且说这庄子的仆人本姓周,单名一个康字,不知哪一世修下福分,累到这世竟也家财万贯,良田千顷,仆佣成群,虽是乡野之地,亦当得起富户之称。只是膝下人丁薄弱了些,年逾四十还是只得一子,生的高雅清秀,父母宠溺非常,又怕那里磕碰到,便在菩萨面前许了愿,让方丈徒弟给起了名字,就叫福襄。当今亦不过是十四五岁,他父母自幼为他延师读学,新近科试又中了秀才,一时传为嘉话。世人便都道周福襄是要当大官的,周康也就信觉得真,常日里不让出来多走一步,时候俱是乳娘丫环围随摆布,倒未曾甚见世面,内里奉侍的人多言其有和顺之态,这也是他的怪癖之处。
狗儿虽名利心重,但保不齐家里另有长幼要赡养,也是早早蒙人荐到这里,帮着周老爷把守水池照看麦场。水池不大,却离家门甚远,王刘氏赶了好一段路过来,进了庄子,便有在这里顾问家务的冯大喜家的迎出来,笑说道:“王大娘,今儿甚么风把你吹来了?”
青儿脆声应了,便也笑着和王刘氏出去,巧姐见拦不住,又有刘姥姥拉着她,也只好宽解坐下,一处闲谈着。那边青儿刚出了门,忙偷摸的扯住王刘氏的衣袖,轻笑道:“娘,你细心瞧瞧这是甚么?”
巧姐儿忙走畴昔了,王刘氏从速起家让位给她,青儿便一把拉住巧姐儿坐在刘姥姥身侧,看姥姥不住打量着巧姐,又摸摸她的手背,道:“都冻得这么凉了,我就说这荒郊野埠的,分歧适你们这些娇蜜斯来罢,常日里跟着你的那几个女人呢,我如何一个都没见到。”
王刘氏一笑点头道:“倒是巧了,因周老爷庄子上缺小我放羊,他爹就找了板儿去照顾一天,以是娘没看到。我去那边找你半子,顺带找一找他,让他家来一趟。”
冯大喜家的哦了一声,似懂非懂点点头,方指着不远处道:“在呢,头里阿谁穿青布衣裳的不就是?”
巧姐儿青儿相视一笑,王刘氏便上前坐在炕沿上,笑指她二人道:“姥姥不是在梦里,巧女人当真来我们家了。常日里你如何说巧女人好,我原都没见地过,今儿一瞧才知真像个天上送下来画里走出来的普通。我们青儿往那儿一站,没的打嘴现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