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先的乃是豆蔻之龄的女孩儿,年不上十五的模样,穿一件藕荷色绣折枝玉兰花交领褙子,上面一袭红色纱裙,项上带了长命锁,头上挽了蝶恋花点翠挂珠钗。恰是乌云叠鬓,粉黛盈腮,风韵秀美,态度恼人。
姥姥道:“你晓得甚么,四月里立夏,这会子再不出来玩几日,到了日头当午的时候,谁另故意机出来玩呢。倒是你们两个另有件事要交代,玩了这半日想来也累了,都回屋陪你娘坐一会子吧,她才醒了没几日,这时候正闷得慌,有你们在也好欣喜她一些。”
巧儿笑道:“姐姐公然也看不畴昔,这些还是好的,另有更离谱的事儿呢。我们庄子里当真称得起大户人家的就只要前头庄子上的周家了,杜蜜斯晓得自家职位比不上周家,她便故意奉迎,在村庄里是一副模样,比及了周老爷周夫人面前,又变成了另一副模样了。听我哥说,杜蜜斯有一回跟着她母亲来给周夫人存候,恰在二门外让里头毛手毛脚的跑出来的小厮给撞了正着,那杜蜜斯也不分青红皂白,甩手就打了小厮一巴掌,唬得那小厮叩首赔罪都来不及。这也倒罢了,比及见了夫人的面,她反而冤枉是小厮唬到了她,惹得周夫人大怒,着人将那小厮好一顿打,远远撵了出去。厥后门里的人把事儿传出来,大师才晓得本相,独占周夫人面前世人不敢多嘴,深怕她白叟家恼着本身。”
巧儿不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畴昔,只见一辆绿油绸篷的马车装潢的极其富丽,正从门路绝顶踢踏慢跑过来,车前头坐着赶马的小厮并一个及笄之年的大丫头。巧儿细看那小厮,穿的是二蓝线绉单袍,顶着一篷草帽,手里甩着二尺多长缀着红缨的马鞭。身边的丫头长的倒也周正,穿一件淡青杭罗褂裙,外罩白纱小褂,底下露了一色松花纱裤。两只半叉长的小脚斜搭在马车前轴一侧,跟着颠簸不住的高低闲逛。
青儿闻言呸声道:“她算哪一门子的蜜斯,不过是老子娘这两年沾了祖上不知哪一门祖宗的光,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买卖才发财起来的。说出来不怕姐姐听了笑话,这个杜蜜斯,真名叫杜柏芳,是我们村上杜绣山庄的老爷杜共通的独生女儿,我们村里人嫌杜共通吃里扒外,背后里都叫他杜狗头,杜柏芳大抵跟姐姐是一样大的年事,可如果跟姐姐比起来真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别的不提,单说为人处世,这个杜柏芳就实足的让人可爱。”
青儿和巧儿忙听话的去了,姥姥看着日头升上来,也不便在院子里呆着,搬了小凳子只在廊檐下摘韭菜,预备中午剁馅包饺子。
却说那杜家的马车一径驶出了泥土路,并不如青儿所说的出游去的,竟是直奔周府。坐在车前头的丫头恰是杜柏芳的侍女曼儿,眼瞅车马就要到了周府门前,忙回身朝里问道:“女人,我们是在这儿下车,还是到了仪门前下车?”
青儿弯身道:“就说客岁里乞巧节的事儿,官方自古有七月七日穿七孔线于开襟,祈求纺织技能的民风。但只因她们杜家是做针线买卖的,这个杜蜜斯就下了号令,到了那一日,除非是他们庄子上的绣娘能够有此民风,别家女儿一概不得穿针于襟。担忧世人不平,或背后偷偷乞巧,这个杜蜜斯竟不顾闺阁女儿身份,七夕当日没少带人出来巡查转悠,凡是见到谁家女儿做了针线,她便命人扯下来踩在脚下踩踏。我们家前面住着的芳姐儿,就因一时粗心,让她抓个正着,几近没当着全村的面将前襟扯烂了,羞得芳姐儿在家里躲了半年才敢出来见人,不到一年就草草出嫁了。姐姐你瞧,此人可不成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