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云飞忍不住感喟一声,到底是谁在这风雪中抚奏出这悲切之音?
姬渊悄悄凝睇着本身左手中指上那抹殷红好久,终是置琴于地,改坐为跪在这纷飞的风雪中伏身向着叶太后的梓宫长拜不起。
墨紫幽也不想勉强本身,便点了点头,由姬渊扶着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姬渊说的那处猎户的小屋走。
叶太后死前遗命,不必天下众报酬她守丧,但皇上哀其薨逝之痛,还是命令天下自举丧之日起,金陵城的军民百姓四十九日内摘冠缨、服素缟,百日以内不得嫁娶,不得作乐,四十九天内不得屠宰,不得行祷告、祭奠之事。服未除前,官府统统文件票拟皆用蓝笔,文件一概用蓝色油墨印刷,不得用朱砂等艳色。金陵城各寺庙、道观为叶太后鸣钟一万次。
琴声淙淙,似流风,若回雪,琴声低语,似低泣,如倾诉,在这满天飞扬的大雪里化作他满心的悲切之意传得很远。
那小屋就建在半山腰,是猎户平时进山打猎时所住,现在举国大丧四十九日内不得屠宰,自也是不准行猎,再加上近几日大雪,这小屋便空置下来,倒是便利了墨紫幽和姬渊。
他现在已是姬渊,不是沈檀,统统沈檀可觉得叶太后做的事,他都不能做。朝局诡谲,民气叵测,天下间的聪明人远不止他一个,某些事一旦他做了,就很轻易被人看破。
到了出灵那日,金陵城自夜里又纷繁扬扬下起雪来,天光大亮时,金陵城周遭百里已是大雪覆地,冰白一片。世人都说,这是上天感仁恭皇后之德,故而降雪让天下服素,以哀其逝。
“胡说甚么,太后大丧皇上严令百日内不得作乐,如何会有琴声。”封夫人低声道。
叶太后的梓宫由成王楚玄和秦王楚烈代皇上自皇宫南门扶送出宫,金陵官员命妇八品以上皆一身素服随在梓宫以后为叶太后送丧。皇上又自公卿以下,正六品以上官员后辈当选出一百八十报酬挽歌者,分红六列每列三十人行于送丧步队之前高唱《薤露》为叶太后送丧。【注1】
上一回是山洞,这一回是破屋。
“无妨,走动走动便好了。”墨紫幽淡淡道。
他们进了那座猎户小屋以后,就见这屋中无床无椅,不过在地上铺着些稻草,粗陋的很。但是却有一个大火盆可供生火取暖之用。姬渊在屋外转了一圈,又发明屋后还堆着很多柴火,倒省了他在风雪中捡柴火的费事。他便去取了些木料在大火盆中生了火,又让墨紫幽坐在火盆边暖身子。
他曾听过这曲子,畴前听来清楚是欢畅愉悦的曲调,可现在在这风雪中细谛听来却莫名就成了悲意,跟着琴声渗入进贰心尖,竟让他有落泪之意。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墨紫幽站在姬渊身边看着那送丧的步队,闻声姬渊又重新拨弦再奏一阙《江南》曲。这一遍,他的琴声远比之前无数遍都更减轻烈,那狠恶中尽是不舍和哀思。
“能够为她做的便只要这个。”姬渊边操琴边感喟道,“她死时,我不能守在她榻前。她死以后,我不能以孙子之名为她服丧,为她送葬,乃至除了在皇宫哭丧之时,我都不能为她在人前掉一滴眼泪。因为这统统都能够透露我本身。”
挽歌悲沧,在这萧萧风雪中伴着叶太后的梓宫一起远去,毕竟不见。姬渊却仍然长拜于冰雪当中,久久不起。
“毕竟是我无私,负了她的哺育之恩。”他语中有恨,他在恨他本身。
墨府的祭棚设在金陵城郊野,因墨越青、墨云天都是八品以上官身,墨老夫报酬诰命夫人都在送丧之列,故而墨府的祭棚自是封夫人主祭,她也按墨越青的意义将墨云飞带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