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听过这曲子,畴前听来清楚是欢畅愉悦的曲调,可现在在这风雪中细谛听来却莫名就成了悲意,跟着琴声渗入进贰心尖,竟让他有落泪之意。
“太后这么多年苦苦支撑只为两件事,一是保全叶家,二是等你返来。”墨紫幽看着姬渊指腹上那抹殷红,低叹道,“此生,这两件事你都为她做到,她已无憾,你并未负她。”
琴声淙淙,似流风,若回雪,琴声低语,似低泣,如倾诉,在这满天飞扬的大雪里化作他满心的悲切之意传得很远。
到了出灵那日,金陵城自夜里又纷繁扬扬下起雪来,天光大亮时,金陵城周遭百里已是大雪覆地,冰白一片。世人都说,这是上天感仁恭皇后之德,故而降雪让天下服素,以哀其逝。
“能够为她做的便只要这个。”姬渊边操琴边感喟道,“她死时,我不能守在她榻前。她死以后,我不能以孙子之名为她服丧,为她送葬,乃至除了在皇宫哭丧之时,我都不能为她在人前掉一滴眼泪。因为这统统都能够透露我本身。”
墨紫幽站在姬渊身边看着那送丧的步队,闻声姬渊又重新拨弦再奏一阙《江南》曲。这一遍,他的琴声远比之前无数遍都更减轻烈,那狠恶中尽是不舍和哀思。
“无妨,走动走动便好了。”墨紫幽淡淡道。
曲未乱,意已乱。
叶太后早已病至油尽灯枯,不似叶阁老普通多加保养还可病愈,即使姬渊重生一世对于生老病死还是无可逆转,回天乏术。
身材垂垂回暖后,墨紫幽俄然就笑了,“我们如何老是这么落魄?”
叶太后死前遗命,不必天下众报酬她守丧,但皇上哀其薨逝之痛,还是命令天下自举丧之日起,金陵城的军民百姓四十九日内摘冠缨、服素缟,百日以内不得嫁娶,不得作乐,四十九天内不得屠宰,不得行祷告、祭奠之事。服未除前,官府统统文件票拟皆用蓝笔,文件一概用蓝色油墨印刷,不得用朱砂等艳色。金陵城各寺庙、道观为叶太后鸣钟一万次。
墨云飞忍不住感喟一声,到底是谁在这风雪中抚奏出这悲切之音?
雪下得更大了些,姬渊的发上双肩上已落满了雪花,也不知他在这冰天雪地中这般坐了多久。墨紫幽细细看他侧脸,他那俊美容颜还是是十里长亭初见时的模样,只是那端倪间却笑意不再,看似安静,可那安静之下却隐埋着没法宣泄的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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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闻声琴声了么?”墨云飞低下头,抬高声音问封夫人。
自叶太后薨逝那日起,姬渊便沉默寡言了很多。即使此事宿世他已经历过一次,此生也早知此为命数避无可避,但那种无能为力的痛苦却反而会比宿世激烈很多。
墨紫幽始终温馨地为他撑着伞,陪着他在这漫天风雪里完成这最后的记念。
雪越下越大,风越来越疾,墨紫幽感觉本身已冷得浑身生硬,却还是却出声。毕竟是姬渊放过了本身,抱琴起家转头看她,道,“我们走吧。”
“你当真大胆。”她终是感喟一声,走上前去将油纸伞遮在他头顶上空,“太后大丧,举国百日内不得作乐,你也不怕金陵府的官差引来。”
挽歌悲沧,在这萧萧风雪中伴着叶太后的梓宫一起远去,毕竟不见。姬渊却仍然长拜于冰雪当中,久久不起。
那小屋就建在半山腰,是猎户平时进山打猎时所住,现在举国大丧四十九日内不得屠宰,自也是不准行猎,再加上近几日大雪,这小屋便空置下来,倒是便利了墨紫幽和姬渊。
叶太后梓宫过处,金陵城中军民百姓皆一身素缟跪于街道两侧哭送叶太后。自皇宫正南门至金陵城外郊野沿路皆有各家各府所设路祭。各派几名不在送丧之列的家眷跪于沿途自家所设的祭棚外向着叶太后的棺木伏地拜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