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是成王,你是你。”墨紫幽淡淡道,“我已备好了马车香烛,本日我只陪你去,他日你再陪成王去吧。”
杨举被葬在金陵城北郊的一处深山上,那边人迹罕至,且藏风养气,是个长眠的好处所。
歌声清泠泠如冰泉水流,伴着沧凉的箫声回荡在半山腰。枫林间有被歌声和箫声惊起的飞鸟扑棱着双翅飞上天空回旋,秋风带着肃杀之气扑落他们满面烟尘,他们就这么站在杨举的无字墓碑前,安静地和完了这一曲挽歌。
“王爷能有此心,杨举泉下有知,必感欣喜。”姬渊向着楚玄慎重地行了一礼,又道,“王爷,此次机遇千载难逢,是杨举用性命为你换来的,你可千万不要华侈。”
此种麻痹不仁是多么可骇。宿世,他为楚烈谋士时,也曾不择手腕地舍弃过某些人,只是当时楚烈身边环绕的都与楚烈是一丘之貉,故而他从未心慈手软过。当时他还未曾亲目睹过何为义士,何为舍生忘死,何为义无反顾。
“我陪你来此,也不是为了让你好受的。”墨紫幽淡淡道,“我只是让你来亲口奉告他,他的捐躯没有白搭,你给他的那条路他并没有走错。我那夜就说过,这世上有些事没法论对错,只能论成败。你胜利了,他就没有白死,你没有负他。”
姬渊沉默半晌,才道,“提及来,杨举下葬多日,我还未好好去祭拜过他,是该去给他上柱香。但不该只我一人去,成王也该一起去。”
中秋那夜在梨园时,他就唱“便是我也甘心儿葬近要离路旁冢”,【注1】多么豪壮之情,英勇之语。墨紫幽现在再回想起那夜那铿锵悲慨的唱腔,心下还是震惊。
杨举就葬在半山腰处,坟场粗陋,不过一个土包和一块无字墓碑。他平生未娶,自投入七皇子楚宣门下时起便知本身此举伤害至极,稍有不慎就有杀身之祸,是以这些年来他都决计冷淡了独一的几个亲人,始终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故而他身后也无亲人来为他送终,更无报酬他购置葬礼,多么寥落苦楚。
那日,楚玄站在杨举的墓前,看着那块无字墓碑问姬渊,“为何此碑无字。”
墨紫幽一怔,又一时笑了起来,她本日不过随口一说此种夸姣是保存不住的,姬渊便用画笔将这份夸姣为她留了下来。
“还是你懂我。”姬渊又沉默了一下,才笑了一声道,杨举是他的惭愧,他的确该伶仃慎重地去祭拜一次,而不是作为楚玄的伴随或附庸前去。
“不晓得,姬疯子让人送来的。”飞萤大大咧咧地打了个哈欠道,“蜜斯,奴婢先去睡了。”
此次若非杨举捐躯本身扳倒了七皇子楚宣导致楚烈在朝堂上独大,即使是墨紫幽使计让梁帝送来那道封赏楚玄的圣旨,皇上也只会让楚玄重入朝堂,而不会为了制衡楚烈就让楚玄摄政监国。
他们又在杨举的墓碑前悄悄驻立好久,姬渊才对墨紫幽道,“走吧。”
成帝业者需求接受无数捐躯之重,杨举这一条命已成了楚玄心上所压着的第一块重石。
歌声和箫声止息后,半山腰一时又静下来,只余风吹落叶声阵阵,就连林鸟都安栖回树梢之上。
“此碑是我代王爷所立,我想这字该由王爷你亲赐。”姬渊答复。
他自是不甘如此认输,立即就策动百官上书皇上,以成王同梁国干系含混不明,让成王监国恐会危及大魏为由,请皇上收回成命。皇上一开端对这些奏折全都置之不睬,楚烈见皇上如此,便鼓励几个大胆的官员日日求见皇上,劈面要求免除成王。皇上直接命韩忠让人将这些官员拖到皇宫正南门外各打二十大板警示世人,如许狠狠杖责了一批官员以后。百官顿时晓得皇上情意已决,无可转圜,终是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