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的苦涩混在口水里,死死地黏在周姨娘额发间,擦不着、甩不掉。
安然以勺剜了瓜心送到卫绛嘴边,笑着说:“来,张嘴。”
风花雪月皆是别人安排。周姨娘跟着卫千总来到云海洲。虽说卫千总年纪大,但样貌气度高人一等,对她也是和顺倍至。
魁虎来了,但来得太晚。他毕竟是一个不上了台面的小人物,连救心上人的胆量勇气都没有。
看来魁虎没奉告过周姨娘端方:无极海容不得叛变。
卫绛倒不是真想让她死,引来老鼠不过是吓吓她。卫千总也没脱手杀她,是她本身死于绝望,死于绵绵无期的等候。
哎,这群禽兽定是饿坏了,说不定连人都吃呢。
“哎呀,好华侈呀,都被蚂蚁吃去了。”
当时魁虎只是个略微面子的地痞,部下有五六个兄弟。他整日游手好闲,见到长得标致的就多看几眼,只因这几眼,他就认出周姨娘是他儿时青梅。
“我能看到将来的事,你信吗?”
这三人的命数已改……接下去会是谁?
魁虎替周姨娘打跑地痞恶霸,本就不如何都雅的脸被刀砍出一道长疤,更加狰狞了。
俄然,脑后想起一个声音。卫绛吓了跳,不由转头看,就见安然像只猴子似地爬在窗外树上,手里拿着一根细枝,打着她的窗户。
玉淑玉淑,遇人不淑。
安然勉强一笑。卫绛昂首见他侧影,蓦地想起一小我来。
安然脸更红了几分,幸亏太阳够暴虐,他能假装拭汗,且道:“明天真热。”
卫绛摇点头:“不吃了,我这里有。”说着,她把自个儿的瓜心分他。
不过,缘分讲究先来后到,魁虎比他来得早,情根也比他扎得深。
卫千总替她设了灵堂,还请羽士、和尚颂经超度。平时与卫千总交好的几位船老迈,以及好阿谀拍马的买卖人,纷繁前来记念,还送来很多礼。
坐在这儿,还是能闻声颂经声。卫绛有点呆呆的,安然觉得她是在想周姨娘的死,因而便说:“周姨娘来卫家也没多久,卫千总待她也算有情有义了。”
“别提她了,我们吃瓜。”
刚要走,卫绛俄然想起甚么,旋过身朝周姨娘阴沉森地笑了起来。
他声音听来镇静,卫绛也感觉脸面有光。当初若不是她死力保护,铁脚早就被卫千总赶走了。现在铁脚卫家解了燃眉之急,真不白费她的苦心呀。
说罢,卫绛捧起半只西瓜。
“阿绛,我拿了个瓜可甜了,给你送来?”
周姨娘听完魁虎的打算,惊奇万分。
卫绛咂嘴点头,也不知是在替谁叹惋。归正该晓得的都已经晓得了,她没兴趣与周姨娘多聊,起家拍拍屁股上的脏灰。
“没。眼下他不找我费事。”
开甚么打趣!竟然要她去勾引卫千总?她不依!
三叔、铁脚、周姨娘。
他俩就如同喝合卺酒,手臂相缠,四目相对。
安然吐出几枚西瓜籽,说:“对了,刚才我听大郎说,他们收到三叔飞鸽传书,船已经到琉璃界了,货也定时交上。他们都在夸你捡到个神人。”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凤凰树着花艳如火,安然就坐在树阴下,手里捧着大西瓜等着她。卫绛老远就瞥见了,挥动起手上的芭蕉叶,笑靥如花。
上一世,他能如此放肆,卫绛信赖定有一双黑手在后撑着他。
实在周姨娘本来是个诚恳人,她生在小镇里,长大以后嫁给船商,有过两个孩子,可都抱病死了。以后,她丈夫出海溺水也死了,她就成了克夫克子的霉星,被街坊邻居指指导点。
这一幕只要卫绛看到,她又往周姨娘的牌位望去,上面只书周氏玉淑,未冠卫家的姓。她不过比丫环嬷嬷们好上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