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魁虎只是个略微面子的地痞,部下有五六个兄弟。他整日游手好闲,见到长得标致的就多看几眼,只因这几眼,他就认出周姨娘是他儿时青梅。
安然脸更红了几分,幸亏太阳够暴虐,他能假装拭汗,且道:“明天真热。”
黑手是谁?会是墨华吗?
卫绛倒不是真想让她死,引来老鼠不过是吓吓她。卫千总也没脱手杀她,是她本身死于绝望,死于绵绵无期的等候。
安然一脚把瓜瓤踹开,连同蚂蚁们一块儿踢得老远。
曦园有座假山,名叫小巧山。卫绛儿时身子好些,就会和安然到山上去玩。记得在山顶处有棵歪脖子树,现在这树长高了,伸出的横枝恰好探进内院,落在卫绛窗户前。前次,安然过来探病,就爬这棵歪脖凤凰树。
卫绛谨慎合起手中册子,端方摆到柜中,而后就出了门。
“这下他们吃不了了。”
安然听了微愣,卫绛也不由懵憧,她缓过神,仓猝改口:“墨华有没有再来找过你?”
卫绛走近,不谨慎趔趄,安然见状也不管行动好欠都雅,忙伸手扶上,口中念叨:“唉!谨慎!”
凤凰树着花艳如火,安然就坐在树阴下,手里捧着大西瓜等着她。卫绛老远就瞥见了,挥动起手上的芭蕉叶,笑靥如花。
周姨娘长得斑斓,其父曾是乐工,教过她操琴唱曲。在粗鄙偏僻之处,她这才貌双全的孀妇就是让女子顾忌的烂肉,让男人眼馋的宝贝。
魁虎奉上一对金童玉女,一箱纸金银以后就走了。别人觉得他是给卫千总面子,但在卫绛眼里可不是如许。她见他两眼泛红,见到周姨娘牌位顷刻,一下子涌出泪,而后落荒而逃。
卫绛勺了块瓜放嘴里,鼓着腮帮子嘟嚷道:“我就说嘛,我梦见过神仙,神仙奉告我很多天机。”
安然吐出几枚西瓜籽,说:“对了,刚才我听大郎说,他们收到三叔飞鸽传书,船已经到琉璃界了,货也定时交上。他们都在夸你捡到个神人。”
安然内心格登,手一抖,瓜瓤落地,如同树上落下的凤凰花。
“是呀。”
“阿绛!”
垂垂地,魁虎权势做大,走在街上别人都叫他“魁爷”,乃至还成郑老爷子座上宾。周姨娘觉得苦日子熬出头,魁虎却说:“云海洲的卫千老是我死仇家,我们要站稳脚根,得把他撤除才行。玉淑,替我做件事,成不?”
硕鼠闻香出动,几十双的豆子眼在暗淡中闪出绿光。卫绛回身走了,十几步后就听到周姨娘的惨痛尖叫,以及老鼠吱吱声。
卫绛张大嘴。安然满足地看着她把瓜心吃下,然后再剜上一勺送到她嘴边。
三叔、铁脚、周姨娘。
看来他还不晓得周姨娘为何而死。卫绛也不筹算奉告他,他这清澈纯洁的眸子还是别沾浑浊的好。
卫绛咂嘴点头,也不知是在替谁叹惋。归正该晓得的都已经晓得了,她没兴趣与周姨娘多聊,起家拍拍屁股上的脏灰。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他俩就如同喝合卺酒,手臂相缠,四目相对。
周姨娘在卫家一向夹着尾巴做人,好得让人挑不出刺。若不是卫绛经历过上一世,还真猜不出周姨娘会偷家中银票,与人私奔。
哎,这群禽兽定是饿坏了,说不定连人都吃呢。
玉淑玉淑,遇人不淑。
周姨娘终究赶上可依托的夫君,她卷光微薄的产业,随魁虎闯荡无极海。她甘心躲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替他做饭裁衣,平淡地畴昔一天又一天。
甜汁入喉,两人相视而笑,统统尽在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