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嫂子与绿漪见状,也皆不再说话,净室前便只剩下了一片沉寂,唯有秋风偶尔掠过,携来远处桂子暗香。
好一会儿后,两小我方各自收了泪,郭婉拭着眼角道:“本日好轻易得见一面,还是先说闲事儿要紧。”
郭婉闻言,面露沉吟,一时未曾言声,绿漪便上前半步,压着声音问:“当时候烟柳为何不把那嫁奁票据交予嫂子?”
这事理郭婉天然是懂的,此时闻言亦无异色,仍旧神情淡淡,道:“母亲一死,父亲另娶,我又早早被送回了蓬莱,所谓树倒狐狲散,她们的身契皆在祖母手上捏着,不肯帮衬,也是平常。”
朱嫂子见她悟出此中短长,便点了点头,神情间有深深的无法:“女人实是太不轻易了。”
朱嫂子亦将帕子拭净了泪痕,开口时,语声还带着痛哭过后的沙哑,低声道:“正要向女人禀报,这两年庄上收成还不错,那几家铺面儿的账奴婢也都收上来了,帐本儿在此。”
“三年前么……”郭婉反复了一句,面上生起了一丝怀想之色,倒是已经明白了朱嫂子的意义:“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三年前的初春,可不就是我备嫁之时么?阿谁时候,那府里刚好派了管事过来给我送嫁奁,烟柳那一头,只怕也是有人盯着的。”
她叹了口气,面色怅惘:“真真是光阴如飞。我还记得盖上盖头时,那满天满地的红,闭上眼睛,那眼皮子里都像是浸了血也似。也不过就是一眨眼儿的工夫,我就又回到了蓬莱。”
“也不过这么着吧。”说这话时,郭婉抬起手,有些厌倦地在眉间抹了几下,像是要把一些东西抹去般,道:“祖母非常夺目,想是猜到了我手里头的那些财产,若非烟柳这些年来一向老诚恳实地,祖母早就疑上她了。她也不轻易。”
朱嫂子忙道:“女人且放宽解,奴婢和奴婢当家的皆很谨慎,那账目当年交给奴婢的时候,姑老爷也是转了好几道手的,就查也查不到。”
倒是一旁站着的绿漪心下微焦,现在便道:“女人出阁那会子,那府里派了个管事过来,明着给女人送嫁奁,暗里倒是在查女人交给嫂子的那几处铺面田产,幸亏女人多留了个心眼儿,早早叫你们藏了起来,却也好悬没露陷儿。现在嫂子那边可还好?有没有生面孔前去刺探?”
朱嫂子闻言,面上便暴露多少不忍来,考虑再三,到底还是将那心底的动机说了出来,道:“不是奴婢说,女人就是太心善了。那烟柳没准儿早就另找了前程。那府里的人现在连晓得女人的都没几个,老夫人又是个假菩萨,面儿上驯良,那手腕但是短长得紧,又惯会皋牢民气,烟柳她们凡是有点子想头,早拣着高枝儿飞了。”
郭婉的神情亦有些暗淡,低下头来静了一刻,复又举眸淡笑,道:“罢了,许是烟柳一时太忙,来不及与我们联络罢。”
“女人可别这么说。”朱嫂子说道,到底将那一丝悲意压了下去,昂首道:“当年也是韩家走了背字儿,买卖一落千丈,老太爷也是没体例了,才求到了那府里的老夫人跟前去,被她拿得死死的,那些嫁奁自也是有力讨回。”
“朱嫂子,我想问问你,你可还记得烟柳最后一次与我们联络,是在何时?”半晌后,郭婉方转过了一个话题,面上的怅惘也尽皆敛了去。
她一面说话,一面便将身后的承担解下,捧出几本厚厚的账册子来,堆在了石桌上。
朱嫂子闻言,低头想了一会,便道:“回女人的话,奴婢记得最后一次见烟柳,是在三年前的春分前后。因当时候天暖了些,奴婢与当家的去京里给女人购置金饰,托人给烟柳捎了信儿,烟柳便偷偷溜出来与奴婢见了一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