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漪接过木匣,顺手一掂,估摸着起码也有五十两,用来办理下人倒是充足的了,便将之予了红香,嘱她收好,再回过甚时,却见郭婉身子有点生硬地半侧着,杏眼张得极大,眉头不受节制地跳动,一种极尽哀凉的气味,自她的身上垂垂披发了出来。
郭婉摆了摆手,命她们将东西收了,一行人便分开了净室,往前头而去。
这韩妈妈是裘家老太太执意送来的,连她在内共有两房裘家的下人,现在都在韩家吃用,每个月都必须归去一趟,向裘老太太禀报郭婉的环境。
说话间又拿出个沉甸甸的匣子来,笑道:“这是下剩的散钱,奴婢叫打成了元宝,一钱的、两钱的并五钱的各打了很多,女人逢着年节的时候儿赏人用罢。”
才走到宝瓶门那边,劈面便见一个穿靛蓝比甲、吊梢眉、高颧骨、年约四十许的中年女子,慌镇静张地自那门里了走出来。
郭婉也知如许不当,因而便点头道:“手脚快些。”
“四奶奶。”一声轻唤忽地传来,世人尽皆转头,倒是红香走了过来。
“你们今儿都辛苦了,转头去嬷嬷那边领赏去。”她再次说道。
郭婉目送着她略有些佝偻的背影渐行渐远,拿帕子在眼角按了又按,颤声道:“这么些日子没见,朱嫂子的头发都白了好些。”
见她终究不再悲戚,红香便悄无声气地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个巴掌大小的圆镜,低声问:“四奶奶,要不要清算起来?”
这些皆是多年来跟在她身边的,固然人数未几,却很忠心。
郭婉乃是寡居,不好过分打扮,不然又分歧端方了。
郭婉能与她开打趣,可见那郁气应是消逝了,如此便好。
看着这一张张熟谙的面庞,郭婉感觉,身上仿佛又有了一点点力量,那种肉痛至极的感受,也垂垂消逝了。
红香觉悟过来,面上一红,垂首道:“婢子错了,四奶奶恕罪。”
郭婉方才哭了一通,那眼角还红着,发鬓也乱了,确切有些描述不整。
郭婉“唔”了一声,蓦地抬手,那手里便多出了一枚亮锃锃的银角子。
郭婉此时早收起了之前的神采,神情非常端肃,倒也有几分威势,闻言只淡淡一笑,拂袖道:“妈妈是忙人,走到那里都不得闲儿。”
朱嫂子疼惜地看着她,故意再多说两句,叵奈竟是不能,因而那眼中便又落下泪来,双膝伏地拜了几拜,哭着道:“奴婢过些日子再来瞧女人吧。女人现在家去了,奴婢也可常来常往,不叫裘家的人瞧见。女人在家可得好好儿的,多吃些,养胖些,夫人在天上瞧见了,也自欢乐。”
听了这话,绿漪又是想哭,又是想笑,又是着恼,那面上的神采一时候非常丰富,心下倒是松泛了很多。
这话说得可不好听,却偏又叫人捉不住痛脚来,恰是一把软刀子捅上心头。
红香便躬身:“回四奶奶,时候儿差未几了,韩妈妈也该到了。”
“如何了?”绿漪上前问道。
红香应是,那厢绿漪也走了过来,二人齐齐脱手,将郭婉的衣衫理齐了,又向她面上薄薄地扑了一层香粉,红香还取出了唇脂,绿漪却抬手拦住了她,淡声道:“也别太光鲜了。不好。”
此时听得绿漪所言,韩妈妈立时面皮一僵,旋即便堆出满脸的笑来,道:“哎哟,这不是那前头修屋子么,我盘整好了出来一瞧,到处都是石头木料,我就有点不大认得道儿了,转了半天赋找着路。”说着她便对付地向郭婉行了个礼,意义意义隧道:“四奶奶恕罪,奴婢下次不敢了。”
朱嫂子站起家来,举袖拭着眼角,仓促回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