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婉忙起家施礼,马氏摆摆手,很重视地看了刘氏两眼,似是要肯定她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两个丫环正立在廊下听用,见她出来了,忙屈膝施礼,郭婉便冲她们笑了笑,叫绿漪赏了几枚大钱。
这韩家大女人自来行事端庄、进退有度,很得老太太宠嬖,韩瑶卿倒是有些害怕她的,闻言便噘起了嘴,嘟囔道:“人家也好久没出门儿了,就说说也没甚么嘛。”说着又向郭婉甜甜一笑:“表姐你说是不是?”
“老太太这会子睡着,如果无事,你便先归去吧。”马氏此时又道,独自坐在了绣墩前,替下了郭婉之前的位置。
韩妈妈的眼睛一下子张得老迈,那双吊梢眉挑得几近冲要破额头,本来老是骨碌碌转来转去的眼睛,被那银角子勾着,眨都不带眨一下,吞了口唾沫,面上带笑、手往前伸、语声奉承:“谢四奶奶……”
“你这孩子,才返来也不说回屋歇着,跑这里来何为?”走到郭婉近前后,马氏便如此说道,说话时,眸子子便在郭婉的身上滚了几滚,将她重新到脚打量了个遍。
为了她这个外孙女,外祖母刘氏也是操碎了心,这才五十多岁,头发就全白了。
韩家府邸位于蓬莱县的西南角,位置并不算太好,处所也不大,独一可堪安抚的便是宅子修得还算精美。
她正自神思恍忽,蓦觉身后传来一阵响动,转头看去,便见门帘高挑,舅母马氏走了出去。
绿漪见状,只觉非常痛快,将银子袖了,脆脆地应了声是。
若换了之前,这类处所韩家人底子不会多看一眼。只是,现在的韩家早已今非昔比,本来的大宅子只能赁出去供人租住,好歹还能收几个租子,而他们本身则住在了这所小了近一半儿的院子里。所幸韩家人丁未几,三进的宅子也充足住了。
她二人丁中的姑太太,便是郭婉的生母韩敷。
“表姐本日去万安寺,如何就没叫上我们同去呢?”门帘才一挑起,二表妹韩瑶卿便娇滴滴地抱怨了起来,一面还拉了拉中间的韩瑶宜。
刘氏的身材很不好,这几年一向汤药不竭,郭婉畴当年,她才吃了药,正自昏睡。
郭婉无声地叹了口气,再今后退了小半步。
这韩妈妈惯会调拨是非,又爱偷奸耍滑,若非她们奶奶手腕了得,只怕还降伏不住她。
韩瑶宜比她大了两岁,天然懂事很多,此时瞪了她一眼,道:“你也消停些,别这么没端方。”
郭婉低低地应了个是,便自退了出去。
韩妈妈眼睁睁看着那银子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落在了绿漪手中,又是绝望,又是痛恨,刚想发作几句,一转眼,却见郭婉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双明丽的桃花眼里,除了冰冷,还是冰冷。
这个家本就是马氏在当着的,可现在,韩端礼和刘氏却拿出大笔的钱来,让裘家承诺郭婉这个出嫁了的外孙女回府守寡,马氏如何能够会不介怀?
韩端礼只要一儿一女,宗子韩叙发愤读书,倒是久试不第,幸亏韩家有钱,由得他一向读书读到现在。至于女儿韩敷,倒是当年登州府出了名的美人儿,只可惜嫁人后没多久就病故了,遗下独女郭婉,两岁不到便被接回外祖家居住,十余年朝夕相处,韩端礼与刘氏都很心疼她,就连出嫁都是从韩家出的阁。
马氏上前,似有若无地挡住了郭婉的视野,俯身替刘氏掖了掖被子,叹道:“气候垂垂地凉了,老太太比来睡很多些。”
“绿漪,替我赏了老古。”郭婉像是没瞧见她,出声打断了她的话,一面将银子抛给绿漪。
她明白马氏的忌讳,也谅解她的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