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婉“哦”一声,上挑的尾音,熟稔中含几分不测:“她不是客岁辞工不做了么?你提她做甚?”
郭婉回她一个笑,目中亦蕴暖意,然说话声却锋利刺耳:“哟,竟另有如许的事儿?那我们的方剂和图纸被人偷去了?”
“你哪儿有那么多的罪让我恕?”郭婉道,声音蓦地拔高,似蕴恼意:“与其请我恕你的罪,倒不如你好生办差,把这账理清了再说。”
崔玉英正听到好处,此际闻声,再度悄启帘幕,却见绿漪恰自哈腰,好巧不巧,将将挡住郭婉,由裂缝望去,只能瞧见她的背影。
“罢了,本年之事本年了,这账簿子先放在我这儿,我再细翻翻,看能不能找到关键。”她很快隧道,微微偏头,表示绿漪让开。
郭婉向她递去一个会心的眼神,语声却还是含着怨气:“照你这话说来,本年下半年就没出甚么新花腔儿,光忙着抓内贼了,是不是?”
而此际,郭孺子却说,来岁开消只剩三成?
却可叹,帘外人忽静,这时候却不知来看。
这并非诬捏,彼时景象也确切危急,幸亏,有惊无险。
“……不是说要做宫粉和绿萼精油的么?如何本年报上来的票据上却没有?这又是如何了?”帘内飘来郭婉之语,薄怒犹在。
“也只能这么着了。”郭婉愁眉深锁,一手搭在账簿上,长叹短叹。
“好教夫人晓得,贾妈妈此番也随民女来了。”绿漪道,笑声堪谓奉承,“夫人幼时得她照拂,她也说很驰念夫人,传闻民女要给夫人送账,她便向韩老太爷求了个差事,说要过来给您见个礼。韩老太爷念在她多年来对府里忠心耿耿,便应下她了,她本日也来了,就在庄外候着。”
绿漪便道:“这实是多亏韩老太爷防得紧,先一步看出苗头,遂告去官府,带着官差去匠人们的住处搜了个遍,当即揪出几个藏了大笔私财的,又找出他们暗里定立的文书,上头都画了押的,再狡赖不掉,这几人便都被送进牢房,方剂和图纸自是无恙。”
她回至案前,拿起那账簿,信手翻几页,复“啪”一声重重合拢,眉头拧紧:“七千多两银子呢,就这么没了,我还得先拿钱弥补上去,明后年的开消起码得减一半儿。”
她崔玉英,可不想为这类主子效力。
有了钱,就算份位低、不受宠,也能混个安然;如果得宠更兼无钱,那就只能等死了。
听了这话,绿漪更加哭得短长。
绿漪垂眸,视野向门边儿扫了扫,帘角下露一双宫履,不丁不八站着,再往上瞧,柔嫩锦幕上,裹出几兼顾形的起伏。
她一面说,一面凝睇郭婉,视野和顺,尽是体贴。
“回夫人,因香云斋的精油做得太好,喝采些人眼红,便有那黑心烂肚肠的暗中拆台,花重金拉拢了几个匠人,想要来偷香云斋的方剂和图纸。”她轻声道。
绿漪做戏做足,立时泪盈于眸,仍旧低下头,不敢大声:“是,夫人。”
崔玉英忽便觉,前程岌岌可危。
绿漪不敢再固执,爬起来向她蹲身:“民女失礼,请夫人恕罪。”
房中寂静,骤无人语。
幸亏,未过量久,绿漪的声音便又传来:“夫人,您还记不记得贾妈妈?”
绿漪抿唇,昂首时,面上已换一副谦虚神采,怯怯道:“是,夫人,民女无用,教夫人劳心了。”
郭婉安闲接过,展开扫两眼,面色不动,将之捏在手心。
郭婉目中隐一丝感激,语声则是光荣的:“还好还好,方才真吓了我一跳。”又问:“这到底是如何回事,你细说说。”
她忙凝神谛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