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婉鼻尖儿一酸，低声道：“我方才骂了你，你莫往内心去，那都是给崔姑姑听的，她是我提早布下的一步棋，若无本日之事，她怕还不肯动。你只需晓得，我方才所言并非至心话，就够了。”
她忽尔息声，盈盈双眸望伞外清寂雪野，白絮当空，兀自顶风乱舞。
郭婉笑容温软：“有劳姑姑，您辛苦了，还请先下去歇着，再叫珍珠并玛瑙两个远远跟着听用，容我与贾妈妈说些帖己话。”
她叹了一口气：“这是我本身没上心，才出了这等大忽略，不关你的事，你不必自责。方才那些重话，仍旧是说给崔姑姑听的。”
她笑了笑，凉薄地，眉眼被白灿灿四野映得剔透：“总之，你很不必自责，这皆是我的错儿。”
这一席话，直叫绿漪心肺皆暖，先道声不敢，又微哽道：“谢夫人信重。”
观雪亭早在身后，面前唯有芜阔的一片高山，无花无树。
那妇人面色黎黑，发上只插一枚银簪，低头缩手，两个脚像没处所放，一眼看去，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间妇人。
畴前的她，毫不敢如许看郭婉，因为有所图。
她微微昂首，黑漆漆一张脸，也不知拿甚么东西抹的，教人底子瞧不清五官，只一双眼却亮得怕人。
装得倒挺像。
语至最后，一脸泫然，几欲垂泪：“民女又岂是那一等胡涂人？夫人这才走了多数年，就不把民女当本身人了么？”
“说吧，你拼了命也要混出去见我，所为何事？”郭婉淡声道，目视火线。
这就是方才那一角银子之功了，崔玉英用心减轻脚步，就是在提示郭婉，有人来了，可停息私语。
绿漪目露嫌恶，转头望向郭婉，将伞柄递畴昔，在她手上悄悄一捏：“谢夫人厚爱，民女就去那廊子下头站着，夫人如有事儿，唤民女便是。”
她略转首，遥见珍珠与玛瑙二人，各撑着红布油伞远远跟着，并不近前。
绿漪应了，淡淡地扫一眼旁立的妇人。
在这旷阔的一隅，灰衣的妇人，与华裳的女子，两两相对。
现在，图穷匕现。
很柔婉的女声，与其面貌并不相衬。
“……当时候，我正与殿下来往着。”她启唇，呵气成霜，淡白的烟雾，缓慢消逝于漫天琼瑶。
绿漪愣了愣，旋即点头：“民女很好，夫人放心。”
说话间，又递去一角银，比方才那块大些，亮锃锃地，当作色，不比官银差多少。
明心直勾勾盯着郭婉，涂黑了的脸，看不出甚么神采，独一双眼，锋芒毕露。
她转过身，果见崔玉英领着个穿灰布棉衣、披观音兜的妇人，踏雪而来。
“夫人！”绿漪眼圈儿红了，泪意上涌，又生生逼归去：“这本就是民女当作的，便夫人不说，民女只听您的声气儿，便晓得您要做甚么，自会陪着夫人演这出戏。再者说，那账上亏空又大，民女又查不出原委来，实是有负夫人重托，夫人活力也是该当的。”
但是，陋劣的暮色落下来，和顺地，将这片六合拥入怀中，亦将她目中大火，掩于寂灭。
平素，这双眼睛老是带着夺目自大，而这一刻，倒是满满怨毒。
“我就这么一说，若不是信得过你，我就不会叫你这时候进京了。”她柔声道，侧眸看着绿漪，神情暖和：“若这世上只一人得信，那人必是你。至于那笔账目，那也不怨你。我当时候正在和……”
她停下脚步。
言至此，她目视郭婉，黑面涨红，色如紫酱：“夫报酬甚么要如许对我？我那里做错了，还请夫人明示。”
“夫报酬何如此？”她语声凉透，眼底冰鸷：“明心自问未曾违逆过您，举凡您交代的差事，明心经心极力做好；就有您未曾交代的，明心也替您全面着，不敢有分毫缺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