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得很严实,显是方才知礼,并未偷听。
郭婉将手在脸旁扇几扇,复又提帕拭额角:“那就请她出去见见吧,气候这般冷,难为她等了这好久。”
“民女旁的不厌,最厌的便是她目中无主,不怀旧情、不顾尊卑。”她作势虚啐一口,咬牙攒眉:“有长处有好处的事儿,她巴不得冲在最前头,抢着抓尖儿奉迎主子,把甚么话都说尽;若果出了事儿,她却头一个缩在背面。凡是有人动了她那点儿筋头巴脑的好处,她就能六亲不认,甚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这雪整下了一夜,到现在都没停呢。”郭婉推开伞面儿,望伞外连天飞雪,似感喟、似赞叹。
她们现在地点,便是花圃南侧。
郭婉便起家,也不唤人,径由绿漪奉侍着清算衣裙,扶了她的手,步出观雪亭。
只是,心底里,到底意难平。
别庄花圃很大,东有晴湖、西有华轩,南亭观雪、北台听曲,章法规矩,在在皆是。
见她如此,绿漪便也放松些,揣测半晌,终是说了句实话:“夫人,您公然要见她么?”
随后,她便又向绿漪眨眼,带几分调皮:“外头倒有人恨不能生撕了我,只她们手不敷长,胆量也不敷大,莫说是东宫,便是这么所破庄子,她们连多看一眼都不敢,更别说把手伸出去了。”
她笑微微地将脑袋往旁摆几摆,金簪映雪,艳绝丽绝“这也是天子圣明,魑魅魍魉不敢捣蛋,我亦托庇于这福泽,委实天幸。”
“我猜么……她是勒迫了你。”郭婉笑着,像说别人之事:“能拿来勒迫你的,无外乎那几样,比如我的名声、我畴昔某件旧事,抑或旁的与我相干的物什或人物,总归是你最怕最担忧的。她拿这些逼着你帮手,是不是?”
“唉,你啊――”郭婉叹一声,目中有些许疼惜,想劝又不好劝,末端,只转首悄语:“且不说她,只说你。你可还好?”
崔玉英立时掀帘而入,垂首敛目:“夫人唤奴婢何事?”言语行动,还是平素呆板模样。
“你既然都晓得了,又生的哪门子的气?”她笑,另不足情调侃:“此事我策划已久,专等她中计儿呢,若你当真为了个不相干的人动气,便是我的不是了。”
崔玉英倒也没难堪她,沉声道:“既然夫人想出去逛逛,那便去吧,一会儿奴婢带着那妈妈出去。”
郭婉取一方素白的帕子,拭净掌心,皓腕上金钏儿闲逛,有细细的“丁铃”声。
绿漪将帕子掩唇。
“民女不敢,夫人言重了。”绿漪忙敛首。
“民女也没想到呢,贾妈妈竟这么想着夫人,一心要见您,可见夫人待下人刻薄,叫人念念不忘。”绿漪侧对帘幕,面上的奉迎非常清楚。
不过,她素知旧主爱好,单挑了竹伞,公然合用。
她略抬手臂,将竹伞尽倾在郭婉头顶,眉心拢紧。
不远处的廊下,散立着珍珠等几名宫人,见她出来了,纷繁见礼。
只是,这假人会偷听、会窥视,纸样皮面下头,揣着鬼心机。
观雪亭外就有木架,陈列伞屐等避雨雪之物,另有极精美的一副蓑笠,以上好细蔑编就,葱葱新绿,瞧着就喜人。
“她来过后,民女先虚应了她,想了半晚,大抵便也猜到一些。”绿漪道,眉眼俱平,唯声音低得肃杀:“夫人进京之前就与民女商定,今冬需由我报账。民女便想着,她跑来逼迫我的事儿,想来也在夫人料想当中。”
绿漪面上现出极深的恨,切齿点头:“夫人说得一点儿没错,她就是奉告我说,她手里拿着夫人的把柄,如果我不带她来,她就将这把柄送给兴济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