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色的、巨大的烛泪,在他苗条的指间盘转,深红与青白交叉,有一种诡谲的美感。
纤细的“咿呀”声,本身后传来,恰是阖户之声。
他掸一掸袍子,指尖轻捻两下,像捻去一粒微尘,蓦地轻笑:“我说,你主子晓得你在我跟前是这副模样么?”
再走一时,陈劭身上便出了汗。他抬手松开大氅的系带儿,正待褪衣,忽觉面前人影闲逛,昂首时,便瞧见了一张老成的脸。
行苇落在他身后两步处,亦步亦趋,偶尔昂首,见陈劭身上只简简朴单一件白袷,袍袖里灌着风,孤峭清越,各处堆雪似化作云朵,驭他乘风而去。
很淡的声音,一如他淡白的背影,有一种透进骨子里的轻屑:“若无屁话,就别用这类眼神看我,恶心。”
“如何,你又有话要传?”陈劭忽道,头也不回。
“给老爷存候。”一见陈劭,行苇立时躬腰,两手拢在袖外,五指冻得通红。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陈劭温言道,解下氅衣,搭于臂弯。
“是,老爷。”行苇一面说话,一面举起手中承担,面带奉迎:“夫人要买纸笔,罗管事便交代给了主子。主子平常也总去纸墨铺子,与那几处铺面儿都混熟了,罗管事说主子办这差事正合适。”
陈劭亦笑:“可不是,原想去外头散散,只积雪难行,再一想,围炉赏雪不比在外头瞎走好么?我便又返来了。”
绛色蜡丸的大要,有很特别的标记,难以仿造,凡是那一名主子的亲笔信,皆封于此中,也是为了制止有人掉换或偷看。
“这是主子亲笔写的。”行苇道,双手将蜡丸儿递了畴昔。
陈劭头也不回,只洒然前行,唯淡淡的语声传去身后:“随我去细雨潇湘。”
细雨潇湘,恰是陈劭目今的住处。
行苇面无神采。
那蜡丸并非红色,而是很少见的绛色,沉实的一团儿殷红,大要泛出些油光,瞧来既诡异、又素净。
“搁窗前条案上吧,我一会儿再喝。”陈劭道,信手散去发髻,乌丝垂肩,白袷上像描了几道墨线。
陈劭站起来,一面将脚在毡上蹬几下,将那布鞋踩严实了,一面温声道:“还是鹌鹑汤吧,平淡些,鸽子汤你拿下去分了,菜也别多拿,一荤一素、两样便可,你看着办就是。”
陈劭称心肠笑起来,又用心挑眉:“如何,你怕了?”
是方才在门外时一样的题目,但是,语气却冷了很多。
行苇快走几步,上前推开门,复立于门侧,语声恭谨隧道:“老爷请。”
因他出府,那守门的门子未敢阔别,呵动手守在门后,老远瞧见陈劭,忙将门拉得大开,脸上笑得跟朵花儿似地,点头哈腰:“老爷返来了。”
行苇知他是在与本身说话,恭声应了,二人寂静地自竹间小径穿过,面前一道青漆月门,将拢未拢,积雪满阶。
陈劭淡淡点头,清俊的脸上,蓄一缕温笑:“倒是巧,我正要寻你。”又向他望两眼,眸子微眯:“你这是刚从外头返来?”
陈劭像没闻声,只一径把玩着那粒蜡丸。
他陡转首,寒瑟瑟的眸光,向行苇身上荡了一圈儿:“要不,改天我向你主子提提?”
“不消,我本身拿着便是。”陈劭侧身避开,提步前行。
行苇顿时变了神采。
外间儿炉子上坐着铜壶,他出去斟茶,一注下去,刚好八分满,拿托盘装了,捧进屋中。
“主子的信,我自不会偷看,我只看你的信。这也是主子叮咛的。”行苇冷酷隧道,朝后退了半步:“快看信吧,这标记恰是‘告急’之意。”
陈劭含笑点头,跨进门槛,那厢巧儿已然闻声行苇的声音,疾步出屋儿,接至门前,笑道:“老爷返来得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