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慈宁宫的时候,嫣儿已经走上来为我披上墨狐皮披风,又塞了一个汤婆子给我捂动手,倒不感觉春意甚寒。我眼瞧着宫里的花开得恰好,便叮咛轿辇先归去,自个带着宫人沿着长巷渐渐地走归去。
只是春去春又来,客岁与我执手酿酒的人现在已经不在了。这满院的桃花也只能任由它随风飘散。
我应了下来,见太后神采和缓了很多,赶紧唤了宫人出去服侍,又细细叮嘱小厨房每日熬煮一些补虚的药膳来进贡,方硬生生把方才的话题给扯开去。
说罢他便执剑拜别,连我脸上的清泪也未曾来得及看到。
“回主子的话,刚过五更天。”
太后只悄悄看着我批示宫人,时不时地被我逗得笑个不断。“现在哪有这般娇气。你一来,哀家这里跟闹贼似的忙个不断。倒是哀家的错,平白招惹你来闹腾一番。你这般为哀家着想,倒让哀家不得不赏你点甚么了。”
我睨了一下锦兰,她便见机地带着宫人下去。雪缘殿内余剩我与嫣儿两人。
天还未亮,微小的月光从窗缝里散了出去。四周早已不是梦中的翠竹山庄,而是我的寝殿雪缘殿。
“嫣儿呢?”
此生来世,我与你,死生永仇……
“先皇去世之时,本宫不在身边,半年的素净算是全了我的孝心。何况,他骸骨未寒,我又怎能忍心盛饰艳抹,笑靥如花?既然要觐见太后,过分素净也失了礼数,取本宫的金凤点翠钗簪上便是了。”
我竟有些恍忽。“皇兄此举倒是让本宫受宠若惊,劳烦琬昭仪还如此各式为本宫着想了。”
我还将来得及细想就听闻四周都是打杀的叫唤声。俄然山庄里的仆人都涌进花圃,随之而来的是成批成批的禁卫军。两边相较之下,仆人的尸身堆积如山,残剩的人被禁卫军的连番打击逼得节节败退。
但百般各式的风景都不敷以平复我的忧愁。自那小我,一身血衣倒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的心与他的情,早已为他陪葬。
我不该话,只是悄悄地听着。只因每次来太后都是要念叨上几句,左不过是因为衿娘的出身太低,又恩宠太盛,太后担忧她恃宠生娇对皇上做出甚么不好的事来。我原也会帮着衿娘回嘴上几句,但引来的不过是太后更激烈的抵挡,现在也学会了沉默。
而就在此时,前院烽火四起。他的眉皱成一团,表面清楚的脸上尽是不安。他将我拉入他的怀中,头埋在我的肩上,轻声细语地对我说:“别怕,等我返来。”
面前的烟雾蒙住视野,待我细心看清以后才发明已不知何时竟身处于秀竹山庄的潇湘竹馆。四周还是是翠竹环抱,就连假山也看得出仆人家的心机独特。
都好了吗?或许吧,京都百废俱兴,连后宫也在经历****以后温馨了很多。但是,有些东西,有些人,是再也不会好了。
再相见时,他已知我的身份,三年的绕指柔情尽数消逝在他沾血的剑上。
思及旧事,我的心便一抽一抽地疼着。我闭上双眼,皱着眉极力平复心中的波折。自三月前,我被以半副皇后仪仗迎回晨光宫,代掌凤印,一时风景无穷。光是回宫三日,宫中便堆满了各宫送来的珍礼,皇上的犒赏也如御花圃的百花普通光辉。
我莞尔一笑,在他端来的东西里挑了一支金凤点翠钗,缠着哄着让他为我簪于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