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的不是这些做工种田的琐事,而是周王蓄养私兵、打造兵器之类真逼真切能扳倒他的证据!
在他恍神之际,周王已大步踏到阶前,撩袍跪下,朗声道:“儿臣拜见,愿父皇万岁千万岁。前在汉中府时儿臣曾上书父皇,俗巡查九边强征民壮为兵丁之事,现在幸不辱命,已查问明白,特来向父皇缴旨。”
果如他预感,不久后内侍抬上来的只是个再浅显不过的衣箱。阔五尺、厚与高皆在三尺余,刚正丰富,但也不是很重似的,两个内侍抬出去也不甚用力。
魏国公心中转着这动机,朝上竟有人与贰情意相通,出声问道:“殿下所献,端的是生天的嘉禾,不是几株稻子拼集而成?”
反而是被强行剥去天命光环的周王笑吟吟地替他们解了围:“也不是满田都是,不过宋先生令人斥地了三十余块实验田,种的皆是本府各州县所出,乃至到外省采买来的良种。每块田中挑出几株品相嘉异的良稻,集起来也就很多了。”
虽说周王尚无调兵之权,可他有予夺之权在手,众将官心中哪有不悄悄害怕的,将来潜移默化,不知多少人能够朝他扭捏了!
新泰帝行了二十几年的先农礼,也没种出过能结这么多稻粒的稻子。堂下更有很多农家出身,家中世代耕读为业的臣子,高低几代间也没见过如许的好稻种。
汉光武帝刘秀出世时,济阳县便产出一茎九穗的嘉禾,以兆其吉祥;本年皇孙才出世,汉中便出了九穗佳禾?
“儿臣不常出府城,未知耕作细节,但右佥都御史桓凌亦曾筹划此事,深知其中关窍。桓大人已带着宋先生所进种稻条记进宫,正在偏殿等待,请父皇传召。”
魏国公厘清眼下情势,终究定下心来,召来亲信,让他们给周王备下贺礼,趁便也代齐王备下一份。
那些正吹嘘宋时擅于稼穑的也感觉信他能种出这么多嘉禾不如信周王天命加身,脸颊耳根悄悄红透,冷静避开他的目光和疑问,不肯多言。
周王垂眸一笑,答道:“这是水稻。”
盒子的料材只是平常木板,其上却镶着一片极剔透的水晶玻璃的。拿出来时玻璃面反着殿外照出去的光,一点乌黑的光芒明晃晃地划过世人眼目。忍过那道白光留下的残影,便能透过通透若水的玻璃片,瞥见盒内封着一株根茎叶穗俱备、结满籽的细穗被摆成个合欢花般模样的干草。
周王从腕间解下铜匙,在满殿大臣谛视下翻开箱盖,从中取出一只用棉花、布片厚厚包裹起来的木盒。
他正懵懵地想数数稻枝上有多少穗,天子已拂开他的手,缓缓念出了稻身边贴的那块先容。
圣上已承诺周王回京以后便可入朝参拜, 到时候他便是挟着巡抚九边将士的功劳而还……若圣上动意让他回朝,可另有谁拦得住他吗?
便是圣上偏疼周王,别说他们王家,三皇子魏王背后的商家也要出几位诤臣,拿着祖宗家法与圣上争一争,不会让他只出关走一趟便挣出安定虏寇的功劳的。
却不再是像他还在京为王时那样,在朝会开端时便站在丹墀之下,以亲王身份参政,而是进了侧殿候旨。与他一同从关外返来的桓凌也一样留在侧殿,没能站在御史班中。
他凭甚么种得出如许的宝贝!
殿下一片哗然,张次辅更有些神思恍忽――他教的是个治《春秋》的状元,不是个治《农经》的状元吧?这宋时在京里清楚也是个读书听戏、印书编书的风骚才子,如何放到处所就摇身一变,成了农家之祖许行普通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