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现在,一艘“姚氏”的客船顺风驶近梧州城,火线已能眺到青山翠障间的梧州城楼,天上俄然下起了雨夹雪。
他言语天真,声音也尖脆得像童音,船面上统统人都听得莞尔,连他家公子也笑了笑。他笑起来的时候再不见清冷,弯弯的眼角和唇角,带点无法和宠嬖,让人看着都感觉胸口微微发疼,像是被一双最柔嫩的手端住了心脏。
与普通人的呆板印象分歧,梧州城固然地处南域,气候却远远称不上和暖,每年甫一入冬便敏捷降温,冷雨和雨夹雪都是常事,到了靠近腊月,天上更是会落下斗大的雪花来。
“哦。”那小书僮呆呆地承诺着,被冻得打了个小小的喷嚏,像小狗似地大力摇摆脑袋,想要把落到头上的雪片都甩开。他抬首望向空中飘飞的透明雨线,又问道:“公……徒弟,这才十月,梧州就下雪了,这地儿的气候为甚么这么怪啊?”
天下熙熙,天下攘攘。
“……徒弟,”那小书僮期呐呐艾的声音传过来,总算挽救了世人跌到谷底的自负心,“你说甚么呀……我如何全都听不懂……”
那声“乖”让几个偷听的人面面相觑,都只觉神采出色,定力差点的顿时就闹了张大红脸,
船上多是来往梧州的客商,这群见多识广的人精们早就不会是以而惊奇,就算讶异也不会表示在脸上,他们聚在船面赏雪、相互扳话,一个个谨慎地粉饰着本身打量的目光,矜持地和对方聊些不相干的话题。
“杨管家说我不配,”那小书僮怕冷地缩了缩脖子,他个儿高,脖子也颀长,领子内里还暴露半截,被冰冷的雨点打在上头,冻得他鸡皮疙瘩乱冒。“我、我感觉他说得对,公子是大人物,我归正只想学画图,做仆人也能够……啊,公子,莫不是我当书僮就不能学画图了?”
见那小公子蹙着眉头,仿佛对梧州古怪的气候苦思不解,偷听的诸人大为不忍,有胆小不怕死的又想趁机搭讪,船面上小小的骚动了一阵子,几名客商不约而同地向主仆二人蹭畴昔。
“公子,这就到梧州了呀。”先开口的是那高个子的小书僮,身上穿的衣服料子倒比浅显人家的仆人要好,一看就是世家大户的家生子。长得也是粉雕玉琢,一张小小的脸,端倪宛然如画,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特别是他那双小植物普通怯生生惹人垂怜的大眼睛,船上的客人里很有几个好男色的,早就对他垂涎欲滴。
小书僮捂着鼻尖傻乎乎地看着他,明显个子比他家公子要高出很多,神情却稚拙无辜,真正像个瞻仰着无所不知师长的孩童。
“听不懂?”他家公子笑吟吟地看着他,把双手拢回裘衣的袖子里。
“这个么……”那公子在外袍内里裹着毛绒绒的裘衣,在场尽有眼力出众见过世面的人物,识得那件是紫貂,仅在领口处有少量尖端发白的杂毛。端朝在服饰上固然没有前朝管得那么严,但也立有轨制,此中紫貂这类东西不但是贵重罢了,更是身份职位的意味。别说他们这些贩子,等闲武官都不敢碰紫貂,只要清贵的文官或者世袭爵位的高品武臣才敢不当回事地穿在身上。
他说着回顾瞥了小书僮一眼,长睫微扬,一双眼瞳仿佛黑石子浸在清可见底的水里,明显也没有如何样,便如同满得将近溢出来的水波轻漾,勾得民气头一荡。
“聪明。就是要教你才会说这么多呀。”他家公子用心用那种逗不懂事小孩儿的语气调笑他,拢着双手向前倾了倾身,前额悄悄地撞在小书僮挺翘的鼻尖上。“好好记取吧,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但愿我这个徒弟不会误人后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