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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钟历历,暮磬泠泠,细观个里构造,凡处境不过梦境;岚气重重,云身乙乙,饱看天然丹青,不学仙也是真仙。
那位希夷善应真君和两幅楹是真的有,不过青城山三个字不是他写的,楹联也不是丁新语写的。杨无端是本身心中有鬼,以是看着人家像在讽刺。
杨无端心头一松,看来邢灿只是有几分书白痴气,还不至于太冬烘,如果让她这么知乎者也的跟他扯一天,真是满口的牙都要酸掉。
杨无端循着小道僮的足迹谨慎翼翼地亦步亦趋,她想起杨瓒书房门口被刘廷玑踏出一个青苔坑的台阶,杨瓒也曾在宗阳书院就学,杨府的下人传说,那级石阶还是他派人千里迢迢运至北郢,为了依托思念之情。
间隔另有丈余,那小羽士先走到,向邢灿行了个礼,便径直走到那株古木背后不见了。若不是杨无端与他同业一起没发明半点非常,这时真要思疑他是甚么树精之类的。
邢灿先拱手作揖道:“杨五魁名动天下,门生久仰了。”
杨无端远远瞥见一名布衣的中年人站在幽深的古木荫中,身后是垂手躬立的康桥,微微一笑,脚下加快了速率。
来了。杨无端心头畅亮,脸上却恰到好处地暴露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惑然之色。
斯情斯景,公然“不学仙也是真仙”。难怪丁新语要酸几句。
――佚名题青城山前山建福宫庙门
曲径幽居神道迹;高山便是白云乡。
她渐渐地扭回身,瞻仰万壑苍茫、郁郁森森,呼吸间尽是清甜的草木气味,层次清楚的绿意浓得像是能滴出水来。一阵轻风缓缓拂过,满山翠叶絮絮私语,绿竹顶风款摆,几点光斑冲破了枝叶的封闭,欣然地在牌坊前小小的空场上腾跃。
她想着,她在府学读书待考那几年,曾将朝廷邸报作为体味外界的独一起子。元和十一年上京赴考,看到沿途庄稼划一,她便真的信赖端朝如邸报里说的那样风调雨顺,小民安居乐业,而她穿越时碰到的洪灾不过是个别征象……
“杨公子。”
“曲径幽居神道迹;高山便是白云乡。”
她和邢灿施礼厮见结束,康桥也走上前来,撩起袍角跪地磕了个头,哽咽着道:“弟子拜见徒弟。”
仿佛连天接地的巍巍雄峰挡住了太阳,杨无端放下遮在眼眉之上的手掌,闭了闭眼,视网膜内那块圆圆的亮斑残留了好久。
元和十三年的夏天来得相称暖和,直至六月,天空中的太阳仍然没精打采,全然没有往年恨不得烤干皮肤底下每一丝水分的派头。
他边说边收回一阵朗朗的笑声,惊得树枝上叶梢巅一只不着名的鸟儿探了探头,扑扇着翅膀飞到中间的另一株古木上,翘着尾羽钻进遮天蔽日的叶丛中。
是谁说的呢?乡愁并非真的思念故里,而是对你得不到的、或再也回不去的统统美功德物的神驰。
杨无端跟着那小道僮沿一条曲径绕行,沿途除了他们没有别的行人,空山中仅闻虫声细细、鸟语啾啾。杨无端踏过一道小小的拱桥,两边雕栏根部尽是经年日久的苔痕和重生的绿苔,已经被覆盖地看不出本来的色彩。桥下贱水潺潺,她偶尔往下俯视,正见着一只翠鸟儿从水面疾掠而过,抖蓬了一身泛着金光的蓝绿色羽毛。
杨无端昂首看火线一道朱墙,红色已被雨水浸泡得寡淡,但满山皆绿中蓦地见到朱红,还是令她面前一亮。
(落款署:“戊宜署日周恢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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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明儒林读书人之间喜好自称“门生”,并不是真有甚么师生或者上下级干系,不过是自谦,端朝却没有这个风俗。杨无端听他这一句,便知这位邢山长很有几分迂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