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驴目睹要到家,欢畅起来,撒开蹄子将施翎甩在身后,自去撞开柴扉,施翎拎着空葫芦,喊道:“驴兄,也忒性急。”
铺主叹道:“何郎君养着一对侄儿,实不轻易。”
施翎付了钱回道:“明日便是阛阓,卖了外相换些好炭来,天寒地冻,家中侄儿不好写字。”
施翎今后一躺,将手垫在脑后,笑道:“那是不敷醉的原因。”
阿果跟着嚷:“阿兄偏疼,阿兄偏疼。”
正筹算掩门闭店,却见村道上一人一驴哒哒得过来,毛驴不喜飞雪, 时不时地晃着驴头,驴上那人裹在厚厚的毛裘中, 身上又搭了几条外相。
他们出了桃溪,流亡了一阵,本来路上平遂,接着州府各地张贴了缉拿画影,施翎寻一个笔吏花重金冒了个户籍,又买了路引,从迷离烟雨的江南到了黄沙漫天的边城,此地地处边疆,多军户流民,民风剽悍。
施翎哈哈大笑,道:“驴兄识我情意,再与你几口。”
村中粗陋酒坊围了栅栏, 一边立着挡风雪的竹篾帘堆积了厚厚白雪,店门紧闭, 仅开了小小一窗,挑了褴褛酒幌子, 铺主缩着脖子,兜着双手,看看茫茫大雪中的模糊村郭, 不由咕哝:“积一夜的雪, 压塌屋顶可怎好。”
“店家,打一葫芦烧酒,店中有肥鲊,也来一小坛。”
赵宜吃了酒,哭道:“叔父哄人,醉解千愁,叔父怎夜不得眠?”
赵宜轻咳一声:“叔父,教员端庄修行的人,不是那些打驰名号行那等那等……”他清秀斯文,‘娼妓之事’这四字死活不肯说出口。
铺主看着他的背影,摇了点头,收了支叉关了窗,任凭风雪残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