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可知秋。”何秀才目送季长随拜别,感慨道。世家之仆都有一二气度,到底非平凡人家可比。
季长随道:“正要赶来奉告都头,何小娘子安然到家与她阿爹叙话呢。”
季长随被说得赧颜,嗫嚅道:“还不准白想想?”又道,“那何秀才酸腐,又执于妻儿情爱。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何秀才却只顾念着亡妻不二娶不纳色,半个子嗣也无,何小娘子还是收养的。堂堂男儿,岂能拘泥后宅妇人之间。”
何栖扶了何秀才道:“阿爹不要惶恐。”将游河之事与何秀才详说了。
“你日日在街上巡查,撞见过也未可知。”季蔚琇倒不感觉奇特,道,“只是你平常所见之人,南来北往,不计其数,仓促一眼,几面之缘,哪能记得起来。”
明日三朝回门,宿上一晚,隔日就接了岳父家来,免得何栖与本身老是不时悬心顾虑。
“我又不是不知阿爹报喜不报忧的脾气。”何栖道,“不过,明日接了阿爹去,日日在跟前,我才放心。”
仵作验了尸,对季蔚琇道:“明府,这具女尸却不是被淹死的,而是身后抛尸河中。脚脖处有绳索陈迹,应是坠了重物要将她沉尸河底。天不幸见,不知绳索为何断了,让她浮出水面得以陈冤案前。”
沈拓辞了季蔚琇,行到集市,路见有妇人挎了篮子兜售风干的栗子,想着是何栖爱吃之物,掏钱买了一包。妇人福身谢过,头上一朵红色绢花艳艳开在发间。
沈拓总疑本身见过此女,心道:她脸孔全非,与生时模样大相迳庭,我岂能识得她?
“何公为人所不为,恰是宝贵之处,你狗眼看人,倒把他看低。”季蔚琇叹,“世上自夸重情之辈,不及何公多矣。”
何栖撒娇 :“女儿归家,阿爹倒说这些不相干的。”一面问何秀才这两日的起居安康,又烦恼 ,“这两日一日冷似一日的,阿爹有没有升了炭火?脚炉手炉可有备着?天冷再不成吃冷酒,也不好再在院中歇躺着。”
那边季长随送了何栖归家, 他见何栖行动风雅,毫无缩手缩脚之态,不免在心中猜想:贫户小家, 不知那何秀才是多么样的人物才教养出如许的女儿来。郎君平常常说, 高人隐士遁居贩子山野, 说不得这个何秀才也是个高人。
何秀才听他说得诚心,把季蔚琇夸了又夸,直申明府不坠家声,礼贤下士,可贵贵门后辈。
何秀才感喟一声,见季长随描述不俗, 却又是下仆打扮,问道:“不知这位是哪位的掌家?特地送了小女归家。”
仵作续道:“看女尸牙齿、骨缝连络,当是标梅之年。此女虽非完身,下肢未开,尚未生养。颅骨有伤,眼中充血,应是被钝重之物重砸至死。时下天寒,又在水里泡着,小的无能,不能断出此女何时遇害。”
季长随揖礼道:“何公曲解了, 小人不过是明府身边的长随。都头与娘子好好的游河却撞见这等倒霉肮脏的事, 他脱不开身, 又放心不下娘子, 遂叮嘱了小人将娘子送到何公身边来。”
“不过一些花草,一并搬畴昔。”何栖用襟曲解,笑道,“阿爹也真是的,舍得女儿倒舍不得花草,本来我连它们都不如?”
施翎脸一红,笑嘻嘻跑了。
季蔚琇点头,又叮咛道:“先去把你这身酒臭熏天的衣物换了去,莫让旁人觉得县里马快都头是个酒鬼醉汉。”
季长随听他言语之间很有寥寂之意,不敢再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