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年事不大，学得妇人唠叨 ”何秀才嘴上嫌弃，倒是笑意堆积，“阿爹又不是三岁小童，哪用得着你这般细叮慢嘱的，都好着呢。”
何栖扶了何秀才道：“阿爹不要惶恐。”将游河之事与何秀才详说了。
明日三朝回门，宿上一晚，隔日就接了岳父家来，免得何栖与本身老是不时悬心顾虑。
何秀才道：“就你有这些多思多想。”
季蔚琇道：“无防，你只说大抵的光阴。”
季长随笑：“倒累得都头来回仓促，身累得紧，又迟误了新婚佳时。”
季蔚琇听他越说越古怪，也去看那女尸脸孔，细看之下，心头也是一惊：“为何我看她也觉似曾了解？”他自小过目不忘，又擅画，认人比之沈拓更胜一筹。
何秀才脚步微滞，不知如何临到头又生怯意，犹疑道：“阿圆，要不阿爹还是在这边住着，你上头没有姑翁家婆，无人管束，大可得空就随心来看阿爹。去沈家，终归是不当。”
沈拓也挂记何栖，既然季蔚琇都开口赶人，自是乐得早去何家接了何栖。
何秀才笑，复又心疼爱女的通透，有点难以开口得问道：“大郎待你可好？”
仵作谨慎答道：“不超五日之久。”
“你日日在街上巡查，撞见过也未可知。”季蔚琇倒不感觉奇特，道，“只是你平常所见之人，南来北往，不计其数，仓促一眼，几面之缘，哪能记得起来。”
施翎脸一红，笑嘻嘻跑了。
沈拓更不解了：“明府也觉眼熟？”甚么人倒是他与季蔚琇都曾亲见过的？
季长随自去与季蔚琇复命，又道：“我本觉得何小娘子秀雅端庄，不输大师闺秀，只道她爹何秀才是个隐士高人。想着如果身怀才学长技，郎君可辟来留在身边当幕僚。谁知，不过不得志的穷酸秀才。”
“我又不是不知阿爹报喜不报忧的脾气。”何栖道，“不过，明日接了阿爹去，日日在跟前，我才放心。”
何秀才感喟一声，见季长随描述不俗, 却又是下仆打扮，问道：“不知这位是哪位的掌家？特地送了小女归家。”
何秀才觉得真，何栖却不觉得然。季蔚琇出身侯门，这位季长随能跟在他身边上任，必是家生亲信，在禹京时所见所识都是达官权贵，宰相门前七品官，他们自付面子，言语不失半分分寸，目中却带出一丝轻视来。
仵作续道：“看女尸牙齿、骨缝连络，当是标梅之年。此女虽非完身，下肢未开，尚未生养。颅骨有伤，眼中充血，应是被钝重之物重砸至死。时下天寒，又在水里泡着，小的无能，不能断出此女何时遇害。”
沈拓道：“明府所说自是在理，我只疑不似面缘。”
“一叶可知秋。”何秀才目送季长随拜别，感慨道。世家之仆都有一二气度，到底非平凡人家可比。
何栖道：“尚且不知究竟, 不测或天灾, 总会有个水落石出。 ”
季长随揖礼道：“何公曲解了, 小人不过是明府身边的长随。都头与娘子好好的游河却撞见这等倒霉肮脏的事, 他脱不开身, 又放心不下娘子, 遂叮嘱了小人将娘子送到何公身边来。”
季蔚琇高低打量着季长随，狭长的双眸微敛，戏谑道：“倒没想你竟是‘生前镜里说恩典，身后让妻来扇坟’之流的人物。何公重情重义，到你嘴里倒成了拘泥后宅。”
一见以后大失所望，不过一个落魄秀才，描述肥胖，非常蕉萃, 微垂的眼角略带愁苦之意。只是见到女儿时，才乍喜复惊，诘问道：“阿圆，缘何本日归家来？”
季蔚琇点头，又叮咛道：“先去把你这身酒臭熏天的衣物换了去，莫让旁人觉得县里马快都头是个酒鬼醉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