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拓睡了一个饱觉,在厨下帮着何栖烧火, 道:“阿圆,多蒸几个炊饼。”
沈拓在院门下站着避雨,道:“陈大,明府交下了的差事,你倒在那弄鬼。”
沈拓揖礼:“娘子大善。”
他们早间到了河边,几个捞尸人不顾酷寒,撤除衣裳跳入河中,先时还冻得牙齿打战,只一趟一趟下到水底,摸索淤泥,寻觅沉尸,浮沉换气几次倒累得气喘。
沈拓扫了一眼,他是巡街的,自是对桃溪各行各业都略有所知,见他们不是帮闲模样,冷了脸对着陈据。
陈据一伙听了大喜,七嘴八舌伸谢。
施翎面露对劲,拿空盘又去厨下装了一满盘,道:“你们吃得饱些,本日差事,入夜一定能了。”
早早用铫子煮了浓姜汤, 晾得略凉, 用水囊装了, 何栖看着雨幕,都为沈拓与施翎忧愁,又备了一小坛酒给二人。
冬雨还是不歇, 反而愈抓告急,檐水连成一线,何栖放在檐下的水缸已接了半缸多的水。
沈拓道:“明府不是计算的人,却不喜被人乱来。他们这般模样,你让明府如何信赖他们是端庄的脚力帮闲?”
何秀才道:“苟家为富不仁,没法无天,所行之事骇人听闻,我少不得去看个究竟。”
何栖急道:“阿爹,卢叔,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恶事罪过,那边必定人多庞大,不知会生出甚么变乱来,外间雨又大,天又冷,不如在家听信。我烫酒炸了酥肉与你们吃。”
老仆又笑:“沈娘子无需顾虑,我家娘子道:都头在明府部下当差,我又我家郎主订交,两家更应来往密切 。”
季蔚琇在树下临时搭了一个草棚,令差役两岸站了,又叫摆布四只扁舟横在河中拦了船只过往。
沈拓等他们吃好,拿衣服给他们换了,虽不伦不类,到底有个模样。与施翎二人略清算一下,用过早餐,别了何栖领人先去县衙见季蔚琇。
陈据跟狗儿似得绕着沈拓打转,要说阿谀的好话,被沈拓将脸推开,还只一味咧了嘴笑。
老仆听她肯收,悄悄舒一口气。
何栖看动手中的身契,笑道:“牛家哥哥嫂嫂这是做甚么,常言道无功不受禄,这礼我却不能收。”
几个捞尸人依言又下到河底,公然摸到了石块,顺着石头找到了第一具尸身,这一发便不成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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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据搓搓手,奉迎道:“哥哥要寻会水的,别个不说,只这点我陈大狗敢拍了胸膛包管,桃溪再没比他们更活鱼的,嘿嘿嘿……”
老仆恭敬道:“都头娘子万莫推让,郎主和娘子承了情,心中难安。再者一个小丫头,几两银子的身价,也未曾管束,粗鄙不知事。只来源清楚,手脚洁净,又勤奋,都头娘子留在身边当个烧火的丫头。”
何栖微蹙了眉,捏着身契不出声。
还是沈计灵巧,安抚何栖道:“嫂嫂不必担忧,卢大哥心细又有分寸,不会出事的。”
何栖悄悄一笑,道:“小郎细心路滑,晚间做糖糕与你吃可好?”
几个闲汉迟疑一会,看了陈据一眼,一时不敢脱手。陈据笑着接了,自个先取了一个:“哥哥娶了嫂嫂,家中暖灶热水,施小郎也叨光。”
何栖实在有点担忧,院中亭草铺盖着茅草,愈显雨声,淅淅沥沥,倒似又大了几分。
陈据凑过来,小声道:“哥哥,年关将近,他们家中艰巨,挣几个脚钱好割肉买鱼过个沾荤的年,都是贩子的兄弟,既有如许好的活计,哪能不照顾几分?哥哥帮忙一二,明府哪管得这些枝节。”
沈拓也在忧心,只因河里的尸起了一具又一具,饶是他与施翎也看得心中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