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感喟道:“大娘也是艰巨。”
夏季天寒, 岁老之人难捱,曹家棺材铺买卖昌隆。
沈计道:“阿娘来家中,嫂嫂新嫁,怕是有所忽视,侄儿想着请伯娘家去帮衬描补一番。”
许氏一把拦了他,笑道:“小郎读书人斯文,只是忒很多礼。你只说找伯娘何事?”
齐氏垂泪:“我虽不是面子的人,却也是大郎的阿娘,表嫂如何说不与我相干。”
许氏却道:“我看小郎是个机警的,你家表弟一心送他读书,盼一个蟾宫折桂、光宗耀祖,现在看来讲不得有几分可为呢。”
“你既知本身没脸,便不要指手划脚惹人活力。”许氏喷齐氏一脸的唾沫星子,缓了口气,“你自安生生过你的日子,侄儿与侄媳的事,你一星也莫要沾,卖些好,也为自个留些退步。大郎不是薄情寡义的,你虽无情无义,伤透民气,他倒是个漂亮的。他日你如果遭了难,骨肉血亲,总有片瓦为你遮头挡风;你如果个蠢的,将那点情分给生生得折腾没了,他日坟前草比人高,连碗凉浆都无。”
何栖长睫眨了几下,面上带着笑,只喝着宽煎叶茶不接她的话。
马四娘拍着腿:“还是曹家娘子明白人,可不如此?便如我家阿谁老虔婆, 忒得长命, 活个没完。她要咽了气, 我这眼泪再不费钱也舍不得掉上几颗的。”
何栖笑着应了,见齐氏也不哭了,惴惴坐那,白白的脸,目光闪动,倒似吃了不小惊吓。
曹大难堪,道:“他是读书的,我是卖棺材的,如何说得上话。”
沈计在旁出声道:“侄儿见过大伯娘,却不是从这路过,是有事相烦大伯娘。”
何栖眨眨眼,暗忖:真是天降奇兵。笑道:“伯娘与婆母说话,可贵家来,虽不得别致的吃食,好歹也吃一盏八宝茶汤。”
许氏也笑:“老的总不见死,好不轻易去了省出一口饭, 可不是要笑?本就大牵着小,小扯着大,多一个又添口嚼,可不是要忧愁?”
这边生, 何正法, 倒是头尾相顾。
许氏仓促赶过来,进得沈家,一见齐氏那作派,气得笑起来:“真是有脸,好歹也是做人的长辈,却在儿媳面前装个西施的模样,但是惹得民气疼。”又一把携了何栖的手,道,“侄媳担待,她是个胡涂了的人,外头看着好模样,内里倒是霉坏的,长日年间不知好赖。别人扔的,她要捡着当宝,旁个捧着的,她要踩了鞋底。嘴里的话,更是入不得耳朵,从哪头提及都理不清呢,你只休理她,当她犯了癔症。”
齐氏道:“家中人少,过得清净,不似李郎家里挨挨挤挤一屋的人,牙齿咬着舌头,脚尖踩了后跟脚的。”
马四娘叉了腰打趣:“便是剪了去,泡了酒炖了汤放了几斤的药材也不见得滋补。”
许氏笑:“不说话便吃酒,不过寻个由头将亲家拘在家中,另有小郎呢。”
许氏道:“侄媳故意,只少放些松子,我不爱吃它。”
齐氏惊得睁大了美目,拉了何栖的手道:“儿媳倒是曲解了,我并非不识好歹的人,我只想着李郎为他大儿计,我亦要为大郎与你考虑几分,这才揽了商店的事来,实是为你分忧。儿媳家中的商店,租与别人,也不知个秘闻,如果卤莽的,糟蹋了好好的房屋,那些个肮脏的,半月也不见得动扫帚。”
许氏直笑得弯了腰,马四娘自个也笑,又凑过来道:“曹大娘子也不来照顾我的买卖。”
马四娘听屋内拐杖敲窗棂的声音,垮了嘴角,道:“也不见耳背。”
曹大笑:“小郎还是个三寸丁,能顶甚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