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栖狠是吃了一惊，道：“这可使得？”她未出嫁时，只与何秀才相依为命，何秀才眷恋亡妻，别说妾，持续娶都不肯；等得嫁了沈拓，沈家不过堪堪度日，沈拓又不是贪花好色之辈，待她又情深意重，身边干清干净，亦无二色；相与来往的亲眷也少有三妻四妾。何栖从未与妾室之流打过交道，一时倒有几分露怯。
何栖微怔，这话可谓交浅言深，半晌后笑道：“承嫂嫂的良言。”
何栖倒是纹风不动，还轻笑道：“我们虽穷，却不算他家的亲戚，也不打秋风。何必将一个门子的浑话按到自家的头上来？”
那道长道：有这等药丸，我早献了贤人，博一场泼天的繁华，牛家大半的身家，能抵得甚么大用？”
牛二娘子凑过来问道：“如何？”
牛二娘子一愣，笑起来：“这是从何提及？家中年年施米粮给千桃寺，黎山观倒不太去。也只家翁卧床时，不知从哪听了一耳朵，说是观里的羽士是个半仙，能炼灵药，要去求一丸来增寿延年。”
她被牛家买去时, 牛家一个膀大腰圆的管事婆子，相看牲口般翻看她的手脚，又掐开她下巴看她的口牙。许是见她脚大手粗，干惯活计的模样，口舌素净也不像害病，这才将她买下送与沈家。
牛二娘子半是笑半是叹，道：“男儿家有几个是好知己的。”转眸却笑，“我也是白说几句，都头是个疼人的。”
何栖笑着点头, 回身便上了车。沈拓一肚子的话憋在内心，眼睁睁看着油壁车载走了本身的老婆，连个衣角都没有留下来，蔫头搭脑回院被施翎好一顿讽刺。
沈拓又道：“阿圆回转时，令人递个话给我, 我去接你。”
何栖道：“本来嫂嫂家倒是信道的？”
公然，一盏茶后，一个银红衫，细嫩面庞桃花腮的小娘子抱了琵琶出去，施了一礼，又唤牛二娘子姐姐，再问何栖的好。
何栖还是不在乎，笑她道：“白生的一场气。”
牛二娘子道：“我是不管方内方外，只想牛家再繁华还能换来长生药，定是哄鬼的。”又问何栖在家消遣。
牛二娘子叹道：“我们商贾贱业，明府清贵，与他打交道，自家腿先软了，话也说不清，声也不敢高，就怕失了礼数。”
牛二娘子道：“弟妹勿要见怪，我是直肠子的，有话也存不住内心。弟妹上头没有姑翁，下头又没个妯娌，过得平静安闲，只是，剑开两刃，也少不得烦琐。这年年日日操心下来，手也糙了，脸也黄了，人呀，也无趣了。”
初六那日，何栖并不盛装, 只经心打扮了一番, 携了阿娣赴牛二娘子的宴。牛二娘子非常体贴, 特遣了车来接她。
牛二娘子将红唇一勾，道：“有弟妹这句话，便再好不过。”
阿娣不平，道：“他倒是冲着我们说的。”
何栖也笑：“嫂嫂庸人自扰。”
何栖道：“嫂嫂内心既有主张，怎得又问起我来？”
阿娣蚊子哼哼般, 细不成闻：“牛家好些仆人, 门口还站着院子打手, 牛娘子又生得短长。”
何栖见院落宽广，清算得非常精美，错落养了好些花，很多似是名品，一盆盆堆在一起。进入花厅，夹着乳香的暖气劈面而来，一架立屏细绘百花争春，千枝万朵令人目不暇接。绕过屏风，地衣织绵，香炉氤氲，案上又摆佛手梨柑，坐榻铺设茵褥，堆着两只鼓软的隐囊，围帐挂着一幅刘海戏蟾图。
何栖几乎将茶喷出来，忙搁置在案上，特长帕轻拭了嘴角：“道长也算怪杰，说是方外之人，偏说这么方内的话；说是出世之人，又颇出世风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