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据道：“我虽识得好些人，只不识得做水运的。”
沈拓喝口酒，又将酒壶递转给他：“我与娘子相商，筹算买旧的船只重上桐游，新旧大小合意的，怕是难寻。娘子内宅妇人，我又在衙门应差，这事只能劳你与表兄跑一趟宜州船埠。”
陈据气得一把夺过塞嘴里，胡嚼几下咽进肚里, 又将手中红果也塞进嘴里：“你这小人家家, 忒得吝啬, 你莫不是算盘投胎的？”
陈据咬牙，不能多想，想得越多想得肝儿颤、胆儿小，缩手缩脚不是豪杰。如果……如果……他有端庄的差事，有了底气，他与她幸许另有一丝的能够。
“大郎不弃，我却……”陈据奋力咽下满嘴的肉，直咽得嗓子疼，“我只是个一无所长的贩子闲汉，讹些银钱花用，实不知本身有个甚用处。”
陈据怒道：“才不来，白被你讨去便宜。”
陈据垂着头吃着愁酒：“大郎，如果……”如果我先求娶，如果我先遇见，若她是我的？
沈拓道：“他家娘子倒是可贵的。”
陈据也跟着笑，饮尽壶中酒，道：“我这条烂命便交给哥哥了。”
倒是陈二佳耦看得眼红，也卖起甜汤来，又没这技术，开得几日，亏了几百的钱。陈二娘子尤不断念，挑嗖陈老娘去问秘方。道：“婆母也不看牢些，篱笆不牢，哪防得恶犬？大伯存亡不知，她年青轻守了活寡，手上有了银钱，日日见着青壮后生，细心跟人跑了。”
陈赖娘子一锅热水浇了出来，指了她鼻子骂道：“不如说个明白，我每日卖的甚么？你敢说，我就敢拉了你见官，辩个一清二白。我开门卖汤，不端笑，莫非还要拉丧个脸？”
垂髫小童舔着红果，非常依靠，问道：“陈阿叔明日再带点心来。”
陈家小童歪着脑袋问：“那陈家阿叔带糕点与我吃吗？”
陈据笑：“每天带来与你吃。”
垂髫小童呆了呆, 看看本技艺上没了的一块肉饼, 再看看陈据手里没了的红果，鼻子一抽，嘴巴一扁，扯开喉咙号陶大哭。
沈拓先是得了新任明府的学问，做了桃溪的巡街都头，又娶了秀才家的娘子，婚后伉俪和美，又筹议着做漕运买卖，芝麻着花般，一节高似一节。而他呢，还是街边墙角的烂泥，粘了人鞋底，遭人嫌弃，恨不得除下鞋在门槛处大力磕掉。
小童一眼的泪，抽泣着一指红果：“少了一颗。”
沈拓笑道：“表兄与你，还是娘子先张的嘴。”又道，“你何时这么不利落？到底应还是不该？”
陈家小童捧了一碗甜汤，挪着脚步谨慎翼翼蹭到陈据面前，道：“陈家阿叔，阿娘请你吃甜汤，”
沈拓哈哈大笑，鼓掌道：“这才是我的好兄弟。”
沈拓拎了一壶酒，一包烧肉，二人在树影底下席地而坐，陈据吃口肉再吃口酒，半眯着眼，点头晃脑，道：“有酒有肉有闲，胜度日神仙。”
幸亏陈老娘不为所动，在那扒饭道：“她如何我不晓得，你如何我倒清楚。”
陈据点头：“陈赖去服兵役，一去几年，连封家书也无。”想想又说，“许是死了。”
陈据感喟：“陈二是个没知己的，陈赖替他应的兵役，临行时说得好听，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矢语发誓贡献老娘养着嫂嫂，谁知不过几年他便翻了脸。”
“干了。”陈据道，“哥哥不弃，风里雨里，我自跟着哥哥走，是好是坏便看老天给不给脸。”